風語小說 > 朱厚照:朕的廟號最次也得是圣宗 > 第689章 與王守仁論周秦漢制度(上)
  朱厚照對外卷了。

  然后靠近大明首當其沖的一派政權,率先進入進化形態。

  不管是歸化國、欽化國,還是其他一些族群,也都不可避免趨向大明,然后完成生產資料的再分配。

  因為不分配,他們下場不言而喻。

  而朱厚照,留足他們時間。

  自己在國內折騰了一段時間生產結構調整,和西征物資的競標、指導建設證券公司,開啟股票化時代。

  然后閑暇了,他一邊教育孩子,一邊看看古書。

  看著看著,王守仁來了。

  “學生參見陛下。”王守仁見完了朱厚照,遞交了他的課業。

  這已經是這些年的默契了。

  王守仁有什么理解,什么想法,就會送來他的作業。

  然后朱厚照看看,批改一下,覺得有問題探討一下,沒有問題就讓王守仁自己去折騰。

  不過,今天的作業發來,朱厚照看著沉默了好久。

  “你在對朕二元對立看法,進行駁斥?”

  朱厚照放下王守仁作業,有點頭疼。

  “陛下,近來地方上的情況,尤其是社會風氣,開始變異了。”

  王守仁解釋道:“從上個月開始,都察院每日都能收到各種關于貪污受賄的舉報。里頭真真假假,但刨去假的,卻有超過一半以上的人收受了賄賂。

  而這些收受的賄賂,絕大部分來自國家的債券。

  他們拿到了錢,有的不敢花,有的想盡辦法經過各種手段洗白。

  被抓之后,進行盤問,許多人都說:陛下您這么有錢,分他們一點怎么了。

  為陛下治國,豈能不分潤一些?

  無德之人充塞在官場之間,很多是奔著撈錢來的,只要錢撈夠了,官齡一到,他們就帶著官場中積累的人脈,經驗去行商,或者套個手套,賣上信息,當個掮客,如此無往不利。”

  朱厚照看懂了,王守仁并不是單純給自己改課業的,而是對于現階段的社會風氣,有點束手無策了。

  變化太快了。

  似乎傳統的儒家道德,沒有辦法拘束這種心思。

  “近來呢,朕看了很多書。”朱厚照站起來,招呼王守仁往花園里走,兩人一前一后,“比如,安陽那邊破譯了一些商代的甲骨文。還真別說,真的找到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就比如,商代執行的是基于巫術祭祀的恐怖統治。

  和之前東北的長生天薩滿很像,都是以恐怖、血祭、掠奪為主的統治手段。

  所以,商對出了自己王公統治區域的部落,稱之為方。

  蜀方、鬼方、周方等等。

  而周,最開始并不叫周,叫做羌方。

  而羌方和姜氏,同源。

  因此,姬姜本質是一個部族下的兩個姓氏。

  一個遷徙到了周原,就成了周方,一個仍然叫羌方。

  但在商代的時候,為了反抗商代的恐怖統治,文王時周就與商交戰,但戰敗了。

  周文王,是因為與商國交戰失利,而被俘虜。

  商國統治階級,保留了祭祀治下方國主君、繼承人給天神的傳統。

  伯邑考被剁成肉醬的傳說,估計是真的。

  他很有可能是代替周文王而被商紂王祭祀給天神,畢竟有記載說,伯邑考帶來很多寶貝來換周文王,所以文王值錢,但伯邑考不值錢,于是伯邑考被祭祀了。”

  朱厚照平靜的說著一些推測和傳說。

  “所以,商代的傳統,為何沒有在周代繼續被傳承?”朱厚照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一株桃樹,隨手摘掉一個多余的小青果,讓一個枝丫上只有一個桃子。

  王守仁思考了一下道:“難道是因為周公?”

  朱厚照點了點頭:“確實因為周公。周公之前,三監之亂,周公也是用了霹靂手段,平定了叛亂。該處理,該懲治的一個沒少。微子啟代替武庚成了宋公。

  滅其國而不絕其祭祀,同時給商人留下了一個宋公作為念想,安撫了商代舊貴族人心,換來了東面的相對平和。

  然后再把底層商人分給姬姓貴族,讓他們去四方鎮守,同時將土地封國。

  并且規定一套禮制。

  而這個禮制,朕這幾天寫了一個文章,你看看。”

  朱厚照對后邊說了一聲,很快服侍的小太監拿來朱厚照的筆記本,朱厚照找到最新的幾頁,找到了自己隨手寫的信筆。

  王守仁作揖接過,旋即看到文章名叫做《何為周制?何為秦制?》。

  接著他往下看。

  “周制本質是,用來取代商人恐怖血祭的手段,周公用‘禮樂祭祀’洗滌商人的恐怖統治,周禮也可以稱呼初步脫離宗教范疇的宗教。

  而秦制,其實是基于周公思想的逆練。

  尊嚴,才是周制核心,而尊嚴是后世詞語,那個時代,應該稱呼為“德”。

  商以神秘、恐怖的巫治國,紂王自己就是巫,稱曰帝。

  既然是神秘恐怖的治國方式,必然是將人的尊嚴,踩在腳下。

  人無尊嚴,就會變得自卑、毫無幸福可言,于是哪怕是奴隸,也會癲狂。

  奴隸是人類離開部落制的第一個制度,除了生產力原因,更重要的是因為,實力強悍的人專注打仗就好,為部落掠奪人口進行耕種生產,而他們不斷擴張自己的生存空間。

  但奴隸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思考。

  宗教會令人麻木,但也會有人尋到星星背后的月亮。

  因此,商人不得不通過屠殺、殉葬奴隸,來減少鎮壓成本。

  如果不殺,會如西邊古羅馬國一般,底層奴隸不斷造反,愈演愈烈,而職業軍隊死傷慘重,入不敷出,最后被奴隸反噬、侵蝕、內亂、分裂,乃至于滅亡于外族入侵。

  而商之后的西周,本質屬于奴隸制的延續階段,只是因為有周禮和分封,外加商路的打通,讓周王和諸侯意識到,只有協作治理,才是未來。

  于是,野蠻求生之人,就是蠻夷。耕作富足之人,就是華夏。

  華夷之辯,由此而起始。

  周公最偉大的貢獻,就是將尊嚴,用德這個字,表達出來了。

  德。具體是什么含義,直到現在大家也都說不準。

  周公制定周禮,敬天法祖,弱化巫術,人皇不再而自稱天子,也是為了構筑絕地天通,以德充塞天、人之間,于是將非天即非人二元對立,讓人和天之間的距離不再遙遠。

  有德之人,便是天人。

  天人者,儒解曰圣賢、道曰仙人、佛曰覺者、景教曰原人、回教曰純人、明教曰光明客……

  而秦制逆練周制,將人打壓為賤民黔首,以軍功、利益、等級區劃于人。

  使之能人上,無能之人受盡壓迫,強行統合資源,組建暴力戰士,遂兼并六國于一。

  但逆練是有后果的,皇帝之下,百姓之上,變得可以更易。

  而制度上,中央集權與大地主之間,必然存在集權和分權的沖突。

  秦不曾越過周制歷史慣性,地方大地主阡陌縱橫,六國遺老并不心服口服。

  而此時,黔首困苦,秦皇卻四處盡皆大興土木,看起來在弱民,但本質是在為自己掘墓。

  秦亡于傲,覺商君策無敵,卻不知此時的黔首,和商代奴隸又有何不同?

  毫無尊嚴的人,便會化作蠻夷。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于是,秦制打破的周制王侯皆貴庶之后的慣性,在大澤鄉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之后,徹底展露皇帝可換的缺點。

  因此,儒術快速做出補充,并在文帝時,展開過一場著名討論,若非前代秦皇無道暴虐,豈有高祖仗劍斬蛇,大漢豈有天命?

  尤是此,儒學,成為了造反者必備器具。

  歷朝歷代,除太祖以乞丐布衣之身,為求生存而不得不提劍上戰場,經歷一個時代的風起云涌,這才締造大明偉業,將出現蠻夷化的華夏,再一次拉回正軌外,其余列代之君,有一個算一個,盡皆不忠者。

  不過自秦一來,歷代修修補補,以漢武帝獨尊儒術之后,將儒皮披在法骨之上,秦制、周制,于是變成了漢制。

  傳承至今。

  漢制沒有改變底層邏輯,只是用儒術充作潤滑,以道德、大同、六藝、君子等內容勾動人心,讓人有所尊嚴感覺。

  再配合佛家,引入今生受苦,來生享福的觀念,麻木人心。

  一切,都是在盡可能延緩國家的衰頹。

  直到科舉留官大盛,世家也變成可以更易,但也帶來了新的問題。

  那就是科舉子弟,學好文與武,或與帝王家。

  那么這個帝王何人,他們不在乎。

  他們在乎的只是,自己的榮華富貴。

  因此,理學誕生了。

  理學帶來了浩然正氣,卻也帶來了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僵化,配合不斷修修補補的漢制,而出現的僵化。

  如同巫蠱控制的軀殼,麻木而前行。

  科舉和理學結合之后產生的官員,委任一方返回鄉里,一代人兩代人或許還憶昔往日貧苦,與鄉鄰親善。

  可三代四代,自小脫離農田,不知疾苦,豈能與鄉鄰同心同感?

  于是,我大明傳承至今百五十年,堪堪完成歷代土地的復耕,國中局勢也開始出現世家大族嶄露頭角、皇權衰頹、民生趨弱,百姓開始毫無尊嚴的流浪。

  流民漸起,漢制的巔峰期將過,國將不國。

  唯有與民尊嚴、榮耀,才能解決漢制的最后一個缺口。”

  朱厚照就寫到了這里。

  而王守仁看完,沉默,還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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