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弘遠沒有等多久。
第二天他就陸陸續續在各派廟內,接見了各地的村長。
這一次西征,絕大部分是征募信眾。
所以不管是漢人還是外族,都會在征募之中。
當然,漢人信眾人少。
尤其是東北,大家都去當地主了,哪有空來寺廟混?
頂多就是來請愿,還愿的時候走一遭。
因此,接下來七八天,鐵弘遠走訪附近村落,登記了足足六百人,其中漢人只有三十幾個,剩下的全是各族裔。
對于曾經日子困苦走出來的少民,信仰是普遍存在的。
他們的祭祀、薩滿成為地主和寺廟主人之后,本質已經脫離了原生階級。
漢人進來之后,是給本地人提供了便宜的米糧,換取他們養的牛羊和捕獲的魚獸,讓他們不至于天天犯險。
但農耕技術不夠的少民,其實已經不少人心中充滿對漢人的妒忌。
倘若不是背后大明現在強了,你就看他們搶不搶東西就完了。
鐵弘遠走訪之后,還發現了一個問題,也越發明白當初自己還叫“革蘭臺”的時候,為什么瞧不起漢人了。
很簡單,漢人到了本地之后,會很喜歡招呼鄰居。
在漢人的文化之中,遠親不如近鄰是根深蒂固的理念。
但對于游牧和漁獵區的族群來說,自己的東西可以慷慨給別人,但前提是我給你,而不是你從我這里拿了,我還笑呵呵的說沒關系。
前者代表了我有實力,后者代表了我沒有實力,所以只能給你。
那么,就看欺負不欺負你就完了!
但對于漢人鄰居關系來說,缺點什么,附近有,先拿,等你回來了說一聲,回頭你缺什么我這邊拿就是。
一頭蒜,一根蔥的,沒有必要計較這么多。
純粹就是地大物博搞出來的心態。
所以,鐵弘遠不僅招募到了他需要的人手,也發現了漢人在東北開發的一個邏輯難點。
吉林和遼寧還好,現在那邊漢人已經成主體民族了,下邊再怎么亂來,也不敢炸刺。
但漠河都司和安江都司以及北山都司,可都是少民居多,哪怕這一次通過征募西征去傳教,也不可能一下改寫本地少民與漢人之間的結構問題。
所以,要注意啊!
他立刻就寫了密奏,讓人快馬送往京城。
……
與此同時,吉林都司,長春府。
天空飄著鵝毛雪,透過玻璃,能看到煤油燈點亮的屋內,暖烘烘的。
七八個壯漢正在吃火鍋,侍女在后邊上菜,為首之人哧溜吃了酸白菜,美滋滋的說:“還是大明好,俺們以前可都吃不起這酸白菜,開胃!”
“是嗎?哈哈!那以后你們也是有口福的,回頭立了功,去南邊,更好的地方安家落戶,日子更美!”首座的武鳴喝了一口湯,暖呵呵的說,“今天召集你們來,主要是鎮國府來了軍令。”
“是要我們去打達斡爾那群蠻子嗎?”之前吃酸白菜的家伙興奮的說。
“你才蠻子!”另一邊一個家伙聽得不滿的拍筷子在桌上,“你們索倫人都是蠻子!”
“行了!”武鳴呵斥一聲,兩個要頂起來的家伙同時泄氣了一般,沒再頂著。
“你們的薩滿,應該與你們說了,朝廷已經將長生天的整體經文進行了翻譯和整理,并且幫助你們完善了教義。”
“都督放心,我們是信仰尊重昊天上帝的。”
“沒錯。”
“不是讓你們嘴上尊重。”武鳴搖了搖頭,“帶上你們的族人和勇士,然后組織起來隨著大明西征,建功立業之后,朝廷會分配草場給你們,讓你們安心擴張更大的居住地。”
“果真!”這群索倫、達斡爾等族系興奮了起來。
“需要騙你們?”武鳴搖了搖頭,“朝廷征兵,第一次一口氣征募這么多人。除了給你們征召入伍之外,還會給你們金券和補貼,未來你們如果立功升遷,也會跟漢人一樣得到官位。
機會就這么一次,這一次西征之后,陛下應該會二三十年不再對西邊動手,所以你們想要給子嗣掙大家業,就靠這一回了。”
“行!我回去就通知索倫的酋長,每戶至少出三成青壯。”
“三成哪里夠?我將女人安排來長春住,留下一部分孩子和女人,剩下的全部西征去,這才差不多。”達斡爾的長官嘿嘿一笑。
其他長官看武鳴沒有拒絕可以將累贅遷徙到長春安住,立刻紛紛表示愿意,然后從北方快速吸納一批族系進入長春。
說干就干,距離近的部落,已經開始遷徙,武鳴讓人安排位置,并且派遣專人看護,以及安排教育,盡快將這批內遷至長春府的少民同化。
吉林都司這邊正在緊鑼密鼓的安排。
然后,朝廷的調令就來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朵顏伯、鎮北將軍鐵大寧,安北將軍武鳴,二人鎮守一地,開平一方,吉林都司至今總人口已逾八十六萬,具為爾等勞苦所得。
今西征大軍仍需要員。
著鎮北將軍鐵大寧改任鎮西將軍,赴任庫倫,擔任鎮守,編練鎮國府第十二兵團。
著安北將軍武鳴改任安西將軍,赴任寧夏,編練第二十二兵團。
今吉林都司人口將逾百萬,為盡快寧定民心,特旨增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并設巡撫治長春,開省建衙。
吉林省長春府首任知府為鐵飛虎,任書已至圍場,其人不日便至,屆時與之交割業務,再出發。
欽此。”
“臣等,叩謝天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武鳴興奮的帶頭。
他終于,能重新西出了!
太好了!
“恭喜武安西了。”傳旨的太監送上來圣旨,同時繼續說道:“陛下還有口諭。”
“臣問圣躬安。”
“安。”太監輕咳一聲說,“你在東北的作為,朕也都清楚,當初讓你好好的反思,想來也清楚知道意氣風發和大局的沖突。這一次西征,朕主要是要拿吉囊練兵,要打個五六年,打完之后,也不會消停多久,因為需要有人將吉囊他們趕出去,當做先登。
所以,好好練兵,之后等吉囊他們啃到硬骨頭了,就需要咱們的人上戰場了。
差不多練完兵,兩年左右,他們估計就會遇到難啃的骨頭,畢竟邰洲上的泰西人,他們的銃械還是不錯的。
好好干,練好了兵,第一批上邰洲的人,朕希望是你。”
“臣,必定不負圣恩!”武鳴更興奮了。
躍馬揚鞭,封狼居胥還不夠!
要去就去邰洲,將正在崛起的泰西文明滅了!
這才是將禍患終結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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