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覺得這是真的，對吧？”蕭無言的表情難以掩飾的興奮。
“老蕭，他對青銅器有我們了解嗎？他多半在敷衍你，擔心你不讓他們走，所以順著你的意思說。如果你覺得這是贗品，他絕對也說這是贗品。”
舒大禹冷哼一聲，抬起頭盯著周正的眼睛。
“既然你說這是真的，那你解釋一下我剛才的問題。為什么這個青銅羊觥沒有線痕？”
“誰說沒有線痕？”周正反問一句，把舒大禹給整不自信了。
他又反復看了一遍，問道：“你眼睛瞎還是我眼睛瞎？這上邊哪有線痕？”
周正笑嘆口氣：“你還是把古人想得太簡單了，他們的智慧，并不比我們差，只不過我們是站在前人的研究基礎上，發展了現代科技。
你剛才說了陶范法，其原理是把陶土做成若干模塊兒，鑄造時，將這些模塊兒合攏成型，然后灌入銅液，等冷卻后就鑄造成了一件銅器。
正因為模具是用若干陶土模塊兒合攏而成，并非一個整體，所以才會出現線痕。可你再仔細看看，真是沒有線痕嗎？這些夔紋，饕餮紋，浮雕虎紋，還有大鳳鳥紋，其實就是線痕！”
舒大禹嗆話道：“依你這么說，青銅器都有各種圖紋，那都是線痕的話，贗品都是真品咯？我看你莫不是造假村的代言人，想把贗品全部洗白。”
“別那么快就懟我，如果這東西是真的，對你們來說不是好事嗎？你非要說真品是贗品，難道是想私吞？”周正隨口問了一句，“蕭先生，如果你遇到贗品，一般會怎么處理？”
“都是交給軍師處理……”蕭無言說著說著，突然不說了。
那眼神，彷佛明白了什么，變得陡然冷凝。
“老蕭，你別聽他瞎說！我們認識三十多年了，我還會坑你嗎？這東西就是贗品，如果到時候我們當成正品賣出去，上了拍賣會，或者高級私人，然后再被發現是贗品。今后誰還敢找我們‘青禾’買青銅器？”
舒大禹咬著牙，腮幫子鼓起兩條肌肉，顯得面目猙獰。
“圈里的人把你吹的那么神，這是贗品都看不出來！我看你就是專程來砸招牌，想看我們出丑是不是？”
“你說沒線痕，我給你找出來了，你還是不承認這是贗品。剛才蕭先生也說，一般贗品都是由你處理，這東西正品價值上億，你就可以獨吞，這筆買賣夠你吃下半輩子了，你不會是覺得累，不想干，吃完這單就跑路吧？”
周正一言一語都像利箭一樣，刺痛舒大禹的心。
眼看自己好像無法解釋了，也就只能從證明贗品下手。
“好，我們拋開線痕不說，古銅器的表層和銹層也是證明是否是贗品的證據。由于商代青銅器埋于土中上千年，銅銹會層層發出，而且各個地區的商代青銅器銹色會有區別。
這是由于不同地區的地下水質和有機物不同，產生的化學反應也不同。
按照之前各地突出的商朝青銅器來看，安徽地區銹層是灰綠色，湖南的是翠綠色，而河南地區的是黑灰色。但這明顯是棗皮紅色，自相矛盾，難道還不能證明是贗品？”
不得不說，這人對青銅器的理解還是很獨到。
但是！
周正聽完后，點點頭。
“你說得沒錯，不同地區出土的青銅器，會因為地下物質不同而與青銅器發生不同反應，產生的銅銹也會有所區別。
但你說河南地區的青銅器大多是黑灰色，這個我就要多說幾句。河南屬中原地區，而中原地區出土的商代青銅器，銹層豐富，不僅是棗紅色，還有灰綠色，銀白色。
這些銹層很堅硬，就算用刀刮也只是掉落一些銹斑，而不會傷及真正的器身。如果是假銹層，會顯得很單調，而不像出土銹層敷一層，豐富多變，且帶有潤澤感。所以這尊青銅羊觥的銅銹是棗皮紅色完全是正常的。
你的這個結論又被推翻，既然你堅信這是贗品，那我就推翻你的所有質疑，之后就只剩下一種結果。這……就是真的！”
舒大禹心中不服，對于青銅器他是十分有自信的。
就像你去跟一個老電工說，你會看火線嗎？
他肯定嗤之以鼻。
周正見對方沒說話，讓霍盈盈把放大鏡給他。
“既然你沒反駁我，那我再跟你叨叨。
這商代青銅器的銅銹和銅質，是呈現塊狀的，而贗品的銅銹只是沉浮于表面。
用放大鏡看可以看到，這上邊的氧化層和氧化結晶體特別的明顯，這種東西相連為一體，有顆粒狀和多邊形，有的形成線條狀。
可仿古商代青銅器贗品，沒有塊狀和多邊形結晶體，一般都是顆粒狀，銅銹結晶體灰暗無光澤。
現代工藝雖然也能仿造出這種程度，但至少也需要十年時間。在這個浮躁的世界，已經很少有工匠愿意花十年時間做一件工藝品，還要承擔可能被發現是贗品而白做的風險。”
蕭無言掏出自己的放大鏡，仔細觀察這尊青銅羊觥。
突然又有了新發型。
“這好像是虎紋！湖南博物院有尊藏象尊也有虎紋，均為頭上尾下豎直的側視構圖。殷墟婦好墓出土的大鉞也有這樣的虎紋！這些條紋，應該就是線痕沒錯。”
原本蕭無言覺得這就是真的，但奈何軍師舒大禹覺得這是贗品，所以一直沒有確定。
今天聽周正這么一說，他原先只有80%的把握，現在就有了99%！
舒大禹的臉扭曲起來，感覺這次好像真是自己看走了眼。
于是連忙先否定一件事：“老蕭，我之前真覺得這是贗品，而不是想占為己有！我們合作三十余年，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
“兄弟之間就不說這么多了，今天確定青銅羊觥是真的，相當于這單我們直接賺了上億！這批貨花了四千多萬，真假比例1比9，差點虧死。
下次收貨還得我們自己出馬，那些徒弟不靠譜，買回來一堆贗品，差點沒氣死我！”
周正臉龐的笑容濃烈幾分。
今天不僅撿了漏，而且還看到這么一尊頂級的商晚期青銅器，也算是開了眼界。
“蕭先生，如果沒什么事，我們就先走了，還要趕回執江吃晚飯。”
“干脆留下來一起吃吧，別看我們這兒是小鎮，但卻能吃到野味。在城里，花錢都吃不到。”蕭無言心情大好，想跟周正多聊幾句。
“不用了，專家說野味體內有病毒，還是少吃為好。”周正不經意回頭，看到一堆青銅器，凌亂的擺在房間角落。
大概十幾個的樣子。
其中只有一個正品，其余的都是贗品。
由于東西太多，周正的腦海中浮現出太多信息，所以那個正品到底是什么，他沒看得太清。
只看到其中一行信息。
歸屬：姒孔甲！
這名字有點印象。
周正想到后，突然虎軀一震。
姒姓。
好像是……夏朝第十四任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