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從前,沐云書見到娘親生氣,恐怕早就妥協了,她不想做母親口中那不孝又不懂規矩的女子,她希望得到母親的認可。
可現在,她不想再那樣活著了。
“母親不必逼我,我不會走,我已經與京中幾位貴人談了合作,會讓京都這幾家保信堂重新回到正軌,幫爹爹渡過難關。”
沐云書靜靜站在傍晚的余暉中,陽光那般安靜柔和的灑在她身上,卻依舊無法掩蓋住她身上的倔強。
林氏愣了神,似乎一時間無法接受握著手心中的沙竟開始從指縫中溜走了。
“自不量力,真是自不量力!”
沐二爺一個勁搖著頭,眼底都是嘲弄:“你二叔我都不敢說能在京都立住腳,你居然敢說這樣的話,還跟貴人談了合作!什么貴人!你能認識什么貴人?”
沐二嬸也嗤笑道:“你姐夫在清河縣已經混出了名堂,聽聞去年差一點就拿到了京都十二行的入會銀牌,他這樣身份都一直低調的沒有顯擺,云書丫頭,你別認識幾個蝦兵蟹將就當作貴人,說出去會被人笑話你沒見過世面!”
沐二叔十分認同妻子的話,冷哼道:“不管你跟誰談了合作,推了就是,乖乖回去再找戶人家嫁了,這才是正經事!”
一墻之外。
前來蹭飯的墨歸主仆將小院里的爭吵聽得清清楚楚。
在莊子上,鄰里之間互相走動是十分尋常的事,因瞧見過翠玉姑娘去隔壁送過飯,莊頭也沒多想,直接將墨歸帶到了小院來。
只是還未進門,就聽見了里頭的爭吵。
阿泗氣得眼睛都瞪大了幾分,咬牙低聲道:
“爺,婁家人欺負沐娘子就算了,她的至親竟也如此對她!這個時候不安慰沐娘子,竟將婁鶴筠那畜生做的丑事怪到沐娘子身上!還要搶她手里的鋪子,這還是人么!?”
墨歸望著那青磚院墻,眉頭也打成了一個死結。
小狐貍家里竟是這樣的,這也難怪她會處處為自己算計,若不算計,早被人扒骨拆肉了吧!
“爺,老夫人說保信堂可以售賣玉容脂,沐娘子若離開,豈不是便宜她那二叔了!”
墨歸瞥了阿泗一眼,實在嫌他聒噪,他說的這些他能不知道!
他那深褐色的瞳仁里籠罩上了一層霧靄,沉吟片刻后抬步朝院子正門走去。
此時的沐云書已經不想再與母親理論了,與其與母親做無謂的爭吵,不如多在哥哥這里了解一點爹爹的情況。
她正打算起身退席,小院的門便被人叩響了。
寶珠跑去開門,看見是小公爺和阿泗,不由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她居然忘記要給小公爺送飯了!
怎么小公爺竟親自過來?不會是餓急了吧!
暗罵了自己一句該死,寶珠緊張道:“小公爺,是奴婢的錯,是奴婢忘了,請您勿怪!”
看著寶珠惶恐的樣子,墨歸劍眉又擰到了一處。
他有這般可怕么?
其實墨歸今日穿著梅花方勝紋宮錦窄袖袍,腰間是御仙花玉銙帶,比平時少了幾分沉冷的壓迫感,更顯豐神俊逸。
可即便如此,他蹙著眉頭的冷峻模樣還是讓院子里的沐家人緊張了起來,
沐二叔更是想質問沐云書,她這又是得罪了哪路神佛,人家竟上門來找麻煩了!
氣氛正緊張時,墨歸將目光落在了沐云書身上,微微點頭道:“冒昧打擾,我過來是幫祖母給沐娘子帶一句話!”
沐云書露出了訝異的表情,前不久她才見過墨老夫人,她老人家又有事情尋她么?
她也未多想,直接走到墨歸面前,朝他行禮道:“小公爺進來講吧,我叫人去給您備茶!”
“不必麻煩了。”
墨歸看著面前連行禮都將背脊挺得筆直的女子,眸子那翻涌的濃霧才漸漸歸于平靜。
“貿然到訪已是失禮,我把話帶到便走。”
站在門外并未跨進來,他幽幽掃了院子里的眾人一眼,繼續道;“祖母說她同意和沐娘子合作,愿意入股你的保信堂。”
聞言,沐云書眼底劃過了一絲不解。
這事她已經跟老夫人談過了,老夫人怎么會又找小公爺過來說這事?
沒等沐云書開口,墨歸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雖然如此,但祖母還是有一個條件,她是看重沐娘子的人品和能力才同意與你合作,但沐娘子現在這個情況,是不是要離開京城了?若沐娘子要離開,那這合作便談不成了,你要不要考慮清楚再做定奪?!”
沐二叔聽到沐云書喚來人“小公爺”,眼睛都驚得瞪成了銅鈴。
國公府,昭姐兒說的貴人居然是國公府!
他怎么都沒想到,這侄女兒竟與國公府有聯系,還拉了國公府入股,那京都的保信堂豈不是就有了強有力的后盾?
這,這簡直像是在做夢啊!
被妻子拽了好幾下,沐二叔才如夢初醒,立即走向前朝墨歸作了個揖。
“小,小公爺安,在下是云書的二叔,云書丫頭的事估計京城人都知曉了,不怕小公爺笑話,發生這種情況她的確沒臉面繼續留在京城,還望小公爺體諒則個!不過京城的保信堂并不會關掉,我會接手這幾間鋪子,國公府要是想談什么合作,與在下聊便是,云書一個女流之輩也做不好什么……”
“你都有臉站出來,她做了何事,為何不能留在京城?!”
墨歸聲音冷沉,臉上的厭惡完全不加掩飾,身上那冷冽的氣壓又不自覺地散發了出來,讓沐二叔不由抖了一抖。
莫不是這位小公爺還不清楚昭姐和離之事,所以不覺得昭姐兒丟人?這也不稀奇,這樣的貴人,怎么可能關注這種小事!
沐二叔被墨歸的表情嚇得咽了一下口水,不由朝沐云書投來了一個求助的目光,希望沐云書能為他解釋一下自己的身份。
可不管是沐云書還是墨歸,都沒有理會他,只將他晾在了一側。
墨歸轉頭看向沐云書,身上那冷冽的氣息也隨之收斂了幾分。
“國公府只認沐娘子,若沐娘子不在,這合作也就作罷,皇城衛金瘡膏的生意,也會轉給別家!”
聞言,沐云書的嘴角不由輕輕揚起,眸底也似有星辰閃過。
原來小公爺是過來幫她解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