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緩動,被夕陽映得紅燦燦的院子里,每個人都忙碌地干著手中的活兒。
沐云書走到寶珠和翠玉身邊,開口道:“累了就歇一會吧,我來碾一會兒。”
寶珠忙將沐云書扶到一旁,“您手臂上的傷還沒養好,快歇著吧!”
翠玉也道:“我們不累,中秋前,咱們得把玉容脂趕緊調配出來,給墨夫人她們送去呢!”
“我看你不是不累,是想調制的時候偷偷抹一點吧!等你成了親,你那好阿哥一定會抱著你的手,親啊、寶啊的叫著,怕是怎么摸都摸不夠呢!”
寶珠朝翠玉擠了擠眼睛,還抱著自己的手在臉上貼了貼,樣子有些滑稽。
院子里的小丫鬟聽了這話,都紅著臉“咯咯”地笑了起來。
翠玉則是羞惱地捏著寶珠的耳朵,罵道:“臭寶珠,你又調笑我!你自己腦子里天天想這些,偏要戲耍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心中氣不過,翠玉用手指沾了一點正碾磨的白丁香,直接涂在了寶珠的臉上。
寶珠被涂了個大花臉,又惹來一陣笑鬧聲,這笑聲讓樹上的蟬都覺得自己不夠擾人,懶得再發出聲音。
吳媽媽離老遠就聽見了這歡快的笑聲,遲疑地在院子口站了一會兒,竟有些不忍進去打擾。
可想起夫人陰沉的臉色,她還是嘆了口氣,終是緩步走進了舒云院。
“二少奶奶!”看見沐云書坐在陰涼處看書,吳媽媽朝她福了一禮,“夫人有事請您過去一趟。”
寶珠幾人立即停了笑聲,臉上的笑意瞬間散個干凈。
“又叫我們小姐做什么?可是又有什么東西找不到了,想要賴到我們小姐頭上來!”寶珠氣道。
沐云書卻是輕輕拍了一下寶珠的肩膀,“吳媽媽也是奉命行事,別為難她了!”
聽了這話,吳媽媽感激地看了沐云書一眼,她是婁府家生奴,一家子身契都在夫人手里,夫人的話她不敢違背。
夫人看不清二少奶奶對這個家的重要,她們做下人的卻是看得清楚,可她們越是幫二奶奶說話,就越會引起夫人猜忌。
若叫夫人以為她們這些老奴都被二奶奶收買了,那就不好了,有時候沉默才是不給二奶奶添麻煩。
只是沒想到,二奶奶并沒有怪罪她,這讓吳媽媽的鼻子莫名有些發酸。
“多謝二奶奶體諒!”她又輕輕嘆了口氣,低聲勸道:
“二奶奶,您……你要有些心理準備,大少奶奶從汕王府回來后不知道跟夫人說了什么,夫人發了不小的火兒,竟把族親們都叫來了!老奴斷斷續續的聽了一耳朵,好像跟什么面脂有關,您還是要小心點。”
聽了吳媽媽的話,寶珠和翠玉不由朝沐云書看了過來。
如小姐所料,大奶奶拿到那個方子,真的對小姐下手了!
雖然知道這一切都在小姐的算計之中,可她們還是不由緊張了起來,也不知道小姐的那個目的會不會順利達成。
沐云書垂了垂眸,沒人能看出她此刻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放在身側的手,已經被她緊張地握成了拳。
“多謝吳媽媽提醒,咱們走吧!”
就這樣,沐云書帶著寶珠和翠玉,跟著吳媽媽一起來到了海棠院。
今日海堂院格外肅靜,丫鬟們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個低著頭站在一側。
進了門,沐云書便瞧見許氏一臉陰沉地坐在正堂中央,屋子里不止她一個,除了站在許氏身后的楚曼娘和婁晴,竟還來了幾個同族的叔伯嬸子。
看到沐云書進門,許氏重重將茶碗敲在了旁邊的八仙桌上,怒道:“你這蠢婦,你簡直罪該萬死,還不給我跪下!”
幾個族親聽到這話,一點都沒有幫沐云書抱不平的意思,也都氣憤地看著她,像是沐云書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
這陣仗讓沐云書的眼神有了幾分慌亂,卻還硬撐著看向許氏道:“兒媳不知做錯了什么事,請母親明示!”
“你還敢嘴硬?你送給鎮國公府的面脂里有什么你會不清楚?到底誰給你的膽子,隨便什么方子你也敢給那些貴人用!”
許氏是又怕又怒,一張臉幾乎憋成了豬肝色。
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呢,楚曼娘說,七王妃已經將那面脂送到了皇后娘娘面前,若皇后娘娘知曉那面脂的配方,盛怒下牽連到婁家可怎生是好!
幾位族親也紛紛點頭,眼中都是憤恨。
婁三叔冷道:“沐氏,你這次實在太過分了,雖然我們都曉得無奸不商,知道你們這些商戶出身的女子家教不好,多半上不得臺面,可也沒想到你會如此心術不正!”
沐云書皺了皺眉,“三叔,不是無奸不商,是無尖不商,這句話是說想做生意,就要給百姓足夠的實惠,哪里能看出商戶出身的女子家教不好?”
家教是婁府這沒落世族唯一能說道的東西,被沐云書噎了一下,婁三叔漲紅著臉,更加氣憤了。
“你,你休耍嘴皮子,你若是個有腦子的,怎敢做出那樣的事?當初我就說,迎你這樣一個女子進門,定會敗壞我們婁家門風,真是一語成讖,一語成讖啊!”
“三哥,你與這蠢婦說這些做什么,現在該想如何解決這件事,別讓婁家跟著受牽連!”婁家的另一位族親急道。
“還能怎么辦?上面要是怪罪下來,就只能把這個害人精送出去,這禍是她闖下的,憑什么讓我們婁家跟著一起倒霉!”
“那要不先將她關押起來,上頭若是有了信兒,咱們也能有個交代!”
“我看不如直接把她送去衙門,好讓上面看看咱們婁家的態度!”
眾人七嘴八舌談論起該如何處置沐云書,幾乎都是想把她推出去認罪,沒一人愿意聽沐云書的解釋。
也不怪他們如此害怕,當今皇上與皇后的感情極為深厚,若因這面脂的事情觸怒了皇后,皇上怎么可能放過婁家呢!
所以婁家眾人看著沐云書的樣子,就像看著一個瘟神,恨不得立即將她趕出婁家。
“要不,就叫鶴筠休掉她吧,休掉她,她便再與婁家沒有關系,上頭怪罪下來,也怪不到婁家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