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與沐云書說話的工夫,兩個小廝挑著一個竹筐走了過來。
聞到竹筐里散發出來的清香,老夫人疑惑地問道:“呦,這是誰送過來的稀罕物兒?”
正笑著,就瞧見一個俊美青年騎著馬兒向眾人走了過來。
席中的幾個少女用團扇遮面,驚喜地低語道:“是鄂公子!是鄂公子!”
“他怎么能生得這般好看!近看更出眾呢!”
姑娘們的笑聲跟鈴鐺似的,聽起來就歡快,人們很快就將剛剛的不愉快拋到了腦后。
鄂君顏翻身下了馬,將馬兒交給了一旁的下人,這才過來向老夫人請了安。
“老夫人,晚輩平南侯府鄂君顏,恭請福安!”
說著,他笑著看向那筐果子,“這是嶺南的荔枝,給您帶來嘗嘗鮮!”
“好好好,你有心了!”
老夫人笑著應了兩句,在心里回憶著關于平南侯府的往事兒。
當年先帝病重之時,圣上從封地趕回京都,半路不知遇到多少次伏擊,保護圣上的人在路上死了大半。
當時圣上給平南侯去了信,希望他能派兵護他進京,可那信猶如石沉大海,沒了半點消息。
直到經歷萬險,圣上已經到達京都附近時,平南侯才派人追了上來。
說是他的人也遇到了埋伏,跟圣上走差了,這才沒能保護圣上。
可誰不明白,那老奸巨猾的平南侯是想要見風使舵,見圣上勝券在握,這才出來投誠。
這老家伙極善專營,圣上登基后,就將自己的女兒送入了宮中,圣上對這個年輕漂亮的鄂妃很是喜愛,便將母親已經病逝的三皇子記在了鄂妃名下。
至此,朝堂上就分為了南、北兩黨,北部勢力支持的是七皇子,南部則是支持三皇子。
墨家雖然是北方望族,但并不想攪入奪嫡之爭去,不管是三皇子還是七皇子,能善待百姓他們就會擁護。
平南侯入京,不知這局勢是不是又要生變了。
老夫人回過神后,又打量了鄂君顏幾眼:“你從嶺南來?可我瞧你不像嶺南人!”
鄂君顏彎唇道:“晚輩在隴西長大,十幾歲才去了嶺南。”
墨歸聞言玩味地看了沐云書一眼,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隴西?若我沒記錯,婁大人的考籍也在隴西!”
墨歸在皇城衛任職,了解官員的資料并不奇怪,婁鶴筠只是沒想到他的記性這般好,這種小事都記在心里。
他不自在地點了點頭,“晚,晚生確實在隴西參加的院試和鄉試。”
聽到婁鳳鳴的聲音,鄂君顏朝他看了過來,眼中閃過幾分驚喜。
“婁兄,是你!沒想到在這里見面了!”
兩人相識,讓眾人頗為詫異。
“你是沐叔叔資助的那幾名學子中的一個,我們還在一起讀過幾日書的,咱們也算半個同窗了!”
鄂君顏雖穿著一身圓領窄袖長袍,肩上的襻膊還沒取下,但這絲毫不影響他身上的貴氣。
他笑容里沒有半分雜質,原本上揚的眼角竟被他彎成了月牙兒,好像真的在因為遇到故交而開心。
可婁鶴筠并沒有鄂君顏那般高興,他被沐家資助這件事從沒有與外人提起過,所以人們并不知他當年讀書還要依靠沐家!
這是他最不想被人提起的事,而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鄂君顏!
在隴西的時候,他的確與這富家子做過同窗,他明明比鄂君顏還年長幾歲,比鄂君顏讀書更加用功,可每次小考他的成績都不如鄂君顏,先生夸贊的也只會是鄂君顏。
那段日子,鄂君顏就是他的噩夢,他甚至覺得有鄂君顏在,他就沒辦法出頭,沒人會多看他一眼。
后來聽聞鄂君顏并非君家的孩子,他還竊喜了幾日,覺得老天總算是開眼,沒有讓好事都叫一人占盡。
可過了兩日他才知道,君顏不是君家親生子,卻是平南侯的兒子,身份更加尊貴!
尤其得知沐云書與鄂君顏定過親事,鄂君顏還拋棄了沐云書,退了這門婚事后,這讓他更加痛苦。
難道他只能撿鄂君顏不要的東西?永遠都沒辦法超過他么?!
他討厭鄂君顏,也恨沐云書。
若不是沐云書和沐家欺瞞了這段親事,他不會去撿鄂君顏剩下的!更不會因為喝酒亂智,與在佛堂給大哥祈福的大嫂,發生那種事……
他的悲劇都是因這個鄂君顏而起,可他卻什么都不知道,還笑得那般親切,那么晃眼……
婁鶴筠勉強扯動了一下嘴角:“鄂公子別來無恙!”
聽到“別來無恙”這四個字,鄂君顏又片刻怔愣,但很快,他又恢復了笑容。
“除了虛漲了幾歲,確實也沒什么,不像婁兄,已經成家立業了!”
婁鶴筠聽鄂君顏提起他的婚事,臉色又沉了幾分,鄂君顏是在向他炫耀么,炫耀他撿了他不要的!
死死捏著拳頭,婁鶴筠才穩下了心神,可他已經沒有心情在球會上繼續呆下去,朝眾人行了一禮。
“母親身子有些不適,晚生先行告辭了。”
老夫人并不在乎婁鶴筠是去是留,只是婁鶴筠要走,沐云書也不好久留,她不舍地拍了拍沐云書的手,對她道:
“空了就來府里坐坐,你若不來,別怪我三天兩頭的去派人尋你。”
老夫人的話讓眾人都笑了,沐云書恭敬地應了下來。
臨走時,鄂君顏身邊的小廝竟拎來一個竹筐,笑著對沐云書幾人道:“這是我家爺送給婁大人的,他鄉遇故知可是喜事,閑了婁大人一定要到府上坐坐才是!”
婁鶴筠不明白鄂君顏的意思,沐云書卻是知道的,鄂君顏在提醒她,在京都,他就是她的娘家人!
若是從前,她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避嫌,因為禮節問題不敢去接,可,現在不會了。
別人的心是臟的,你怎么清洗自己,別人也不會認為你是干凈的。
還不如從容坦然一些。
她笑著接過小廝遞過來的荔枝,點頭道了聲“多謝”。
見沐云書這般急切收下荔枝,婁鶴筠氣得心口發堵,抖了下衣袖,大步踏出了觀景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