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會安排在了下午舉行。
但一大早,趙公博便趕來了崗南村。
按石鄉長的要求,鄉里另外十六個村的村長今天也務必要來參加這場表彰大會。
趙公博嘴巴上說的挺簡單,只是早點過來看看還有什么事需要他幫忙,但心里面的所想卻是相當齷蹉。
得趁這個機會狠狠地討好惡霸大侄子一把。那個什么扶貧致富發展基金就讓給別的村吧,他崗東村看不上,趙公博琢磨的是拉著惡霸帶上他崗東村,除了自來水廠,再搞上一個廠。
至于這個廠搞什么生意,他都已經想好了。
還是前幾天崗南村去他那邊借木匠給了他靈感,對,就搞一家家具廠。
剛巧楊銳有空,趙公博趕緊見縫插針,將想法簡單說了一下。
楊銳下意識地瞇了半分來鐘的眼。
“想法不錯,可以一試。”
再睜開眼時,楊銳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趙公博喜出望外。
能得到惡霸的肯定,那就說明他的想法確實有搞頭。
但必須拉上惡霸一起干!
不單是因為他崗東村的資金不太夠,更重要更關鍵的一個原因是,他對市場沒把握。
楊銳喝了口茶,問道:“你打算怎么搞?”
趙公博沉吟片刻,組織好了措辭,道:“咱兩個村聯手搞,和自來水廠一樣,五五分賬……”
沒等趙公博把話說完,楊銳便搖起了頭來:“不妥,實在是不妥。”
趙公博登時愣住。
這惡霸的意思難不成是崗南村吃肉他崗東村只配喝湯?
楊銳輕嘆一聲,跟著解釋道:
“從大面上講,你這個搞法根本無法拉近咱們兩個村的村民收入差距,反倒有可能加重你崗東村對我崗南村的羨慕嫉妒恨。你想啊,趙大伯,到時候村民們問你一句,咱崗東村辦的廠,憑什么要分給崗南村一半的錢,你怎么解釋?你呢解釋得清楚嗎?村民們會理解你的苦衷嗎?”
趙公博呆了。
這些個問號,他確實沒考慮的到。
楊銳再嘆一聲,接道:
“我這邊同樣犯難啊,村民們也會問我一句,這家具廠咱崗南村自個就不能搞嗎?憑什么要分給他崗東村一半的錢?趙大伯你說,我又該向村民們如何解釋呢?”
趙公博吐了口無奈悶氣。
是啊,這會不跟以前了。籌劃搞自來水廠那會,惡霸還沒當上村長,跟他趙公博跟崗東村想怎么合作就怎么合作,誰也管不著,誰也不能說閑話。
但現在惡霸已經當上了村長,再說話做事,就不能以一己出發,得處處考慮到整個村集體。
所以,合伙搞這家具廠,他趙公博或許能扛得住崗東村那邊的流言蜚語,但人家惡霸卻沒這個必要呀!
“你要是說只讓我楊銳幫你出個謀劃個策,憑咱爺倆這份感情,我楊銳絕不會說一句二話,但要說合伙的話……趙大伯,請恕我直言,合作還是算了吧。”
趙公博的一顆心,瞬間涼透。
只是出個謀劃個策那能有個卵用?
沒了你惡霸的深度參與,趙大伯我這心里面就沒點底呀!
而且,這家具廠要是搞小了,肯定沒多大的競爭力,要是往大了搞,他崗東村又吃不下那么多的投資。
萬一再來上個經營不善……
趙公博不得不敲響了退堂鼓。
便在這時,忽聽楊銳又道:“不過呢,也不是沒有辦法……”
趙公博猶如溺水之人突然抓到了兩根稻草一般,兩只眼眸閃著異光看向了楊銳。
可那楊銳卻又搖起了頭。
“算了,不說了,時機不太成熟。”
趙公博豈肯輕易放過機會,急切道:“大侄子,咱別管時機成熟不成熟,你有什么辦法,先說出來聽聽嘛。”
楊銳猶豫再三,終于吐出了四個字:
“兩村,合并!”
趙公博陡然一顫。
這四個字,就像是四發子彈,全都擊在了他的要害上。
乍一聽,這確實是個解決問題矛盾的好辦法。
兩村并做了一村,那惡霸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帶領著崗東村一塊致富,一起發財。
但,如此一來,世上便再無崗東村……趙家寨三百五十年的基業怎么能毀在他趙公博的手上?趙家人高昂了三百五十年的頭顱又怎么可能向陳家人垂下?
免談!
必須免談!
這個時機永遠不能成熟!
……
吃過了午飯,村民們陸續來到了稻谷場。
一百二十張圓桌八張一排,總計排了十五排,場面甚是宏大。
第一排的八張圓桌,中間的兩張為主桌,招待的是市里和縣里來的重要領導。
沒錯,確實有市里的領導要來參加活動。這可是崗南村的頭等大事,廖國慶早就表示過,他不單要親自來捧場,還要拉上他在市里的幾個鐵哥們一同過來表示祝賀。
縣里的陣仗更大,單是長委差不多就夠了一桌,還有下屬各局科的頭頭,加一塊總共有五十人之多。
再加上縣里其他十三個鄉的頭頭,第一排的八張圓桌都有點安排不下。
至于石崗鄉的各位村長,也只能安排在第二排圓桌就坐。
第一排圓桌之前,緊挨著村小學大門,搭建了好大一個舞臺,鑼鼓聲響起,請來的舞獅隊開始準備登臺表演。
楊銳捐給鄉里的中巴客車派上了大用場,鄉里以西的各村村長先在鄉里集合,連同鄉里的干部,一車裝上,再一路繞行,接上了位于東部一片的四位村長,括弧,不包括趙公博李朝陽那二位。
抵達崗南村時,舞獅剛剛開始。
縣里的安排跟鄉里如出一轍,婁會儉安排秘書彭波從縣客運公司借來了兩輛客車,把所有參加活動的領導,包括其他各鄉的頭,連同他自己,全都塞到了客車上。
之所以要這么做,原因其實很簡單,只是為了倆字:安全。
縣里的婁會儉,鄉里的石秀麗,他們二人早就知道了楊大村長的安排,晚上那一餐,招待用酒不是茅臺就是五糧液,得防著有人把持不住,貪杯喝大了找不著回家的路。
縣供銷社的武恒志主任昨天傍晚快下班時接到了縣里的通知,要求他今天一塊去崗南村參加表彰大會,一開始他倒沒覺得有什么問題,張紹本找他的時候,他就根本沒在意對方是哪個村的人。
可等到了崗南村,輪到他下車時,卻是不由得陡然怔住。
車下,負責迎接他們的,不正是昨天來找自己,結果話沒說完就被請出了他辦公室的那位么?
合著縣里的邀請只是為他打下的套?
武恒志滿臉疑惑地看向了前方婁會儉,這位大人,正在跟一年輕人熱切交談。
特么有點暈!
那年輕人看上去不像是個村里的農民,但也絕不是縣里落了單的干部領導,難道是某位大人物家里的公子哥,從學校里畢了業正在這石崗鄉基層鍍金?
武恒志連忙向縣里一個相熟同僚打探消息。
那同僚一臉驚愕,反問道:“老兄你居然不知道崗南惡霸的威名?”
崗南惡霸的名頭在闡城市區叫的響亮,到了朝明縣,同樣是毫不遜色。
武恒志雖然早有耳聞,但糊里糊涂始終未能把崗南惡霸同崗南村聯系在一起,還以為二者之間只是發音相似而已。
此刻,后知后覺的武恒志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那位江湖名號震天響的崗南惡霸居然是這崗南村的村長?
再下意識的瞄了眼依舊候在車門口的張紹本,武恒志徹底慌了心。
事情已經是明擺著的了。
車門口的這位,昨天在他辦公室里可是扎扎實實吃了癟受了屈,而他,臨時得到縣里通知來這崗南村參加活動,肯定是那崗南惡霸的意思。
把他哄騙過來,難道是想來一出關門打狗?
呸呸呸。
他武恒志怎么能是狗呢?
換個詞。
甕中捉鱉?
正胡亂想著,就見到前方的婁會儉轉過頭來張望了兩眼,看到他時,目光立時定住。
“武主任,過來一下。”
武恒志木訥移動腳步,來到了婁會儉身邊。
“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崗南村的村長,楊銳。”
楊銳笑吟吟伸出手來:“武主任,久仰久仰,要是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多多包涵。”
武恒志控制不住地再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話聽著,怎么覺得赤果果全都是威脅哩?
可不是嘛。
論白,人家有婁會儉婁大人撐腰,論黑,他武恒志更算不上根蔥,人家崗南惡霸隨便發句話,準備趁天黑拍他黑磚的人都能湊足一個加強連。
所以,得找個機會向人家賠個禮道個歉!
哦不。
必須是立時、立刻、立馬向人家說對不起。
趁著握手時,武恒志賠笑道:“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昨天你村里的那位同志去找我……唉,都是我的不對,我回去后就著手安排你們村供銷點擴大經營……”
楊銳笑著打斷了武恒志:
“我讓婁縣長把你請來,只是想通知你一句,從明天開始,我將關閉你縣供銷社在我崗南村的供銷點,希望武主任能夠理解,在我崗南村做生意,不是你說了算,而是我楊銳說了算!”
武恒志登時僵住。
婁會儉則呵呵一笑,裝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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