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宋大康臉色難看的喊了一聲。可也僅僅只是喊了一聲而已，對這個老人他是半句不是都說不出來。
他確實虧欠了他。這是他窮極一生都無法彌補的。可青青已經不在了，他也很傷心也很難過的呀。
“你居然把小翊送到那種窮鄉僻壤去，宋大康，你就是這么對待我閨女用生命換來的孩子？我給你三天時間，把小翊給我帶回來，否則你將沒有資格再待在他的身邊。”
說完，老者拄著拐杖起身就要離開，任憑宋大康再怎么喊他都沒回頭。
任國平滿臉深沉的從宋大康的屋子里頭出來，坐上了專門候著他的伏爾加轎車。
這車子代表了他的身份非同尋常。
車子緩緩駛出大院，車內的幾人都沒有說話，而是有組織有紀律的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老者閉眼假寐了片刻，待離開大院后才緩緩吐出幾個字，“給我查。”
僅僅半日的時間，一份資料就送到了老者的面前。
資料上，每一頁都寫滿了羅家人的信息。一人占一頁紙，大人小孩，全在上頭了。
當然，也包括了羅家剛新添加的人口，以及剛結的親家。
老者佩戴著眼鏡，一份一份的仔細查閱著，他得將外孫子身邊的隱患，一點點的找出來，若是有不軌之心的，立即排除。
只是當他看到其中一頁紙時，耷拉著的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將那一頁紙張單獨抽離了出來。
名單上顯示的名字，讓他垂著眸子定定看了許久。
……
不知不覺中，宋毅來到二隊已經好幾日了。
現在也漸漸適應了村子里的生活了。白天他得空了，就跟著羅父他們出門上工，下午就在家里纏著羅薇薇復習功課，晚上回來時候還能順帶教教幾個孩子做作業，日子過得充實極了。
對比以前的生活，這里真是豐富多了。
還到處都是人，他從小就希望自己的親人能夠多些，在一起開開心心的，聽著老一輩的人說家長里短，聽婦人們說村中的八卦，聽小孩們說著村子里哪里有什么東西是好玩的。
這種日子，是他夢寐以求的。
這不，短短幾日的時間，他就長胖了好幾斤。
樹蔭底下，宋翊坐在羅春健身旁，他感嘆了一下，“啊，這里真是個好地方，處處好風光吶。春健哥，我覺得在你們這生活，可真快樂，我好羨慕你們啊，真想一輩子都待在這……”
羅春健跟看傻逼似的看了邊上的少年一眼，他多少覺得這城里來的小老弟是有點什么大病的。
“等你真的在這里生活的時候，你就會十分想念城里頭的生活了。”
望著宋翊轉過來的好奇的目光，羅春健指著遠處成群結隊扎堆在一塊的知青們道：“喏，你瞧見他們了沒有？”
“瞧見了，他們怎么了？”
“那些可都是從城里來下鄉的知青們。起初他們也跟你一樣，覺得這鄉下一切都很新鮮。當他們開始日復一日的勞作，做著一些從小到大都沒碰過的臟活累活時，你就不這么覺得了。”
羅春健喝了口水，又接著道：“他們可不像你，你是來體驗生活的，他們卻是真正來這干活過日子的。一天不做，就沒有工分，沒有工分就代表著會餓肚子。前段時間，有個知青，被蛇咬了送去醫院，連看病吃藥的錢都沒有，這會兒還欠著人錢呢。”
“有蛇？春健哥，你說這里有蛇？”頓時，宋翊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幾分。
羅春健冷笑一聲，“咱這鄉下地方要什么沒有，但蛇蟲鼠蟻這些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他又指了指對面的山頭，道：“瞧見那座山沒？那可是座老山林了，里面可深了，甚至連狼都有。你瞧著這里風景好，民風淳樸，那是因為你從沒見到過真正的黑暗。”說到最后倆字時，羅春健臉上的神色也深沉了許多。
對他來說，也許這小老弟是見過外頭的市面的，但這鄉下的市面，他可是一丁點都沒見識過。
“真正的黑暗？”宋翊抬起好奇的眸子看著羅春健，那清澈單純的目光中，似乎褪去了初見時的沉穩，反而顯得更加純凈。
這明顯就是一個不知人間險惡，從小被保護得很好的孩子嘛。
“算了，你還小，我就不跟你說了，免得嚇到你。”
“哎呀，我都十八歲了，都已經成年了，你就跟我說嘛，春健哥。”宋翊試圖用撒嬌來換取羅春健的妥協，這招總是屢試不爽。
羅春健覺得后槽牙酸酸的，總覺得這小子在挑戰他的底線。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最后還是忍下了，誰讓娘說過了，不許對這城里來的小老弟動手呢？要是換做其他三個弟弟或者是家里的那幾個半人高的臭小子，他都能直接上腳了。
“更黑暗的，你確定你能承受得住嗎？小子？”
“我能啊，我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能有什么承受不住的？春健哥，你就放心說吧。”宋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證道。
只是這男子漢大丈夫的人設與剛才撒嬌的人設多少有些對不上而已。
羅春健嘆了口氣，將別村那些腌漬事，粗略的說了一遍。
比如，為了回城，一些吃不了苦的知青們，是如何屈身的，再比如，受盡屈辱的人們，是如何扛不住壓力，自盡的，又比如，那些女知青們是如何被行徑惡劣的村民們欺負的？
他也只是簡單的打了兩個比喻，就成功看見宋翊震驚的表情了。
他冷哼一聲，他還沒把他們村子里頭有過兩三個殺人犯的事說出來呢。
“怎么會這樣？難道就沒人管了嗎？”
羅春健略微有些苦澀的搖頭。
怎么管？一些偏遠的生產隊，連出去一趟都是困難的，找誰去管？誰又會來管？
“總之，這些事，你聽過就算了，光是咱們這兒就三十多個村子，還有別的地方的鄉鎮呢？就算你想管，你也管不了這么多的，打聽這些，對你沒一點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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