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徐江突然一聲喊。
一邊鼓掌，一邊擲地有聲的說道：
“我兒霸氣，這事就是沒得商量！”
“搞什么教培行業？那他媽是能搞的嗎？”
“就算能掙錢，那他媽掙的也是沒良心的錢！！”
高啟盛尷尬笑道：
“徐總，我覺得給孩子補習上課，也算是教書育人，不算昧著良心掙錢吧？”
“怎么不算？”
徐江沒好氣的說道：
“你大哥大嫂有錢，他們兒子高曉晨想有更好的成績、更多的特長，花多少錢請家教補習上課都行。”
“但放眼全國，有多少人像你大哥大嫂那么有錢？你去農村看看，還有很多人想吃一頓肉都難呢！”
“對咱普通老百姓來說，讀書是改變命運最簡單、最省錢，甚至是唯一的方式，所以公平很重要。”
“教培生意怎樣才能做大？肯定要宣傳補課有多重要，吹噓誰補課后進步有多大，成績變得有多好。
“真要這么搞，就是讓孩子和家長們惡性競爭，甭管有錢沒錢都瘋狂補課，你覺得最終結果是什么？”
“學校老師們無心上課，只想校外補習掙錢，家長們寧愿吃苦受窮也要給孩子交補課費，而孩子們相互競爭、壓力巨大。”
“這么搞下去，你們搞教培的倒是掙錢笑開了花，但那些沒錢補課的窮人家庭怎么辦？窮人的孩子就不配考大學改變命運嗎？”
說到這兒，徐江稍稍頓了頓。
眼光上下打量了高啟盛一番后，嗤笑道：
“高啟盛，我看你現在，大概忘了你是什么出身，既然你忘了，那我就給你復習一下吧！”
“你爸媽走得早，你和你妹妹高啟蘭，是靠你哥在舊廠街菜市場賣魚，辛辛苦苦供養長大！”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年你讀初高中的時候，教培行業特別發達，家里稍有條件的，就瘋狂補課。”
“就算你天資聰穎，你不補課，能考得過其他人嗎？不對，你哥那么寵愛你們兄妹，他就算累死累活，也肯定要給你交補課費。”
“可是你補課，你身邊的同學也補課，結果是什么？那不就只是提高了錄取分數線嗎？你哥拼命掙的補課費，不就被人白白賺走了嗎？”
“他起早貪黑的擺攤賣魚，是為了誰？你知道他最不喜歡魚腥味的，卻一直強迫自己賣魚，這么辛苦掙來的錢，你忍心被教培機構賺走嗎？”
看到高啟盛的表情，慢慢變得凝重。
甚至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徐江似笑非笑的問道：
“你現在還覺得搞教培生意，掙的是良心錢嗎？”
高啟盛一聲不吭，默默低下了頭。
“老爸，牛逼！”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高小鳳。
不僅大聲贊揚，還高高豎起大拇指。
“爸，你說得太好了！”
高小琴咬了咬嘴唇，強行平復內心的激動之情。
“我們家以前很窮，特別特別的窮。”
“原本靠父母打漁種地，還能勉強維持生活，可母親一場重病，就讓我們家負債累累，連咱們姐妹倆的學費都交不起。”
“即便如今咱們家的條件，已經變好了無數倍，但我們老家依然還有很多家庭，交學費夠嗆了，哪還有錢補課？”
“如果教培生意真的被做大做強，對少部分人來說，他們倒是獲益了，可對廣大農村家庭來說，就太不公平了！”
“城里的孩子讀書條件原本就好很多，要是再瘋狂補課，上高中考大學肯定就會更容易，而農村孩子們咋辦呢？”
“他們有的放學回家后，還得幫父母干農活呢，學習時間都不一樣，難道就讓他們和城里孩子拼天賦嗎？多少人能拼得過？”
“考不上高中、讀不成大學，農村孩子們還怎么改變命運？不管是讀職業技校學手藝，還是進城打工，出人頭地的概率都不大啊！”
“對啊！”
高小鳳鄭重其事的說道：
“所以為了廣大老百姓，這教培生意不能搞。”
“而且咱們都能看到這一點，高層怎么可能看不到？”
“百年大計，教育為本啊！誰要是在教育上胡來，那不就是禍國殃民嗎？”
“現在沒嚴格約束，是因為還沒發展起來，一旦泛濫成災，肯定會被重拳打擊！”
“到時候別說賺錢了，恐怕連投資的本錢，都收不回來，甚至還要背負一身罵名，這又何必呢？”
高啟盛抬起頭。
循聲看向說話義正辭嚴的高小鳳。
同樣姓高。
高小鳳姐妹倆還出生于漢東呂州的小漁村。
沒讀過大學，學歷遠不如自己。
然而……
她們姐妹倆的見識，卻遠在自己之上。
當然。
最讓他意想不到的，是旁邊的徐江。
一個小學都沒讀畢業，就出來闖蕩江湖。
本以為只是一個會打打殺殺的江湖草莽。
結果呢？
人家徐江現在說話有理有據，還有家國情懷。
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像是無形的抽了自己無數耳光。
打得自己這個寒門出生、臨江大學畢業的高材生，真是無地自容。
“高啟盛，你可是讀書人，學歷文化比我們高得多。”
“而且剛才咱爸說了，你家庭出身其實更不好，連父母都沒有。”
“按理說，你更應該理解公平的教育，對貧窮家庭來說，是有多么的重要。”
“結果呢？不僅是你，就連你大哥高啟強，竟然覺得教培行業很有搞頭，居然想要投資做大做強這個行業……”
說到這兒，高小鳳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嘆息搖頭。
“我看你們兄弟倆，真是有錢有勢后，就忘了窮人的苦。”
“不想想怎么幫助更多窮人家庭，擺脫貧窮，走向富裕。”
“反而為了賺錢，昧著良心，抹殺窮人改變命運的機會！”
“就你們這種唯利是圖的心態、狹隘利己格局，干不成大事也是應該的！”
“好在老天有眼，也不可能讓你們這種人干成大事，否則那得害了多少人啊！”
最后這兩段話，高小鳳絲毫沒有留情面。
就差指著高啟盛的鼻子，怒罵他們兄弟倆沒良心沒品德。
高啟盛無力反駁。
愣了兩三秒，唯有歉然一笑。
回過頭，高啟盛閉上眼睛。
耳畔像是出現了無數的小喇叭。
不斷的重復，徐雷、徐江、高小琴姐妹倆的話。
他知道，賈鳳、薛美鵑、陳金默等人雖然沒開口，但肯定也是一樣的想法。
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嗎？
教培行業看似前景光明、價值驚人的背后，實際上是禍國殃民、害人不淺？
這時候。
一陣沉悶的轟鳴聲傳來。
飛機在跑道上開始迅猛加速，越來越快。
不一會兒，明顯失重感傳來。
飛機脫離跑道，持續加速爬升。
公務艙距離機翼吊掛的發動機，相對較遠。
所以相比于經濟艙，自然是要安靜不少。
而飛機這一起飛，徐江等人也不再多說什么。
只有第一次坐飛機的黃瑤，偶爾發出一聲聲驚嘆。
高啟盛閉上眼睛，仔細想了又想。
每個人的說辭，都很有道理。
但真正讓他覺得，很有力量的，還是徐雷的話。
他說，自己要是不信，大可以試試。
只要他徐雷還是總務院參事，還有資格建言獻策。
他就絕對不會允許有人把教培搞成了大生意！
說完這話后，徐雷就再也多說什么，專心看報。
而把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態度都已經亮明了。
自然也用不著再說什么。
所以……
教培這門生意，顯然是不能搞了。
真要搞，不僅會徹底得罪了徐家，還一定會被打壓。
錢掙不到，還把人給得罪了，這又是何必呢？
以后高家兄弟倆，還想不想在京海混？還想不想在龍國待下去？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當初徐雷為了收拾臨江秦家，在京海掀起一場風暴。
自己和唐小虎，那晚差點就徹底死翹翹。
跟徐少玩？
自己玩得起嗎？
都說了不讓搞，還要搞。
那就是給臉不要臉，一心找死了。
最關鍵的是……
徐江等人的話，讓高啟盛恍然明白。
為什么同樣是做生意，徐雷卻得到高層賞識重用，能和位高權重的大佬談笑風生。
還不就是因為徐雷的生意，是真正的利國利民，有利于社會發展、經濟繁榮、國家富強。
徐雷于國于民是如此的重要，高層怎么可能不賞識重用？
如果格局不夠大，眼光還不夠長遠。
做不利于人民群眾、不利于國泰民安的生意。
那么即便短時間內掙到了錢，也根本不可能受人尊崇、被高層賞識。
就像億達地產集團的老板王林健。
搞房地產生意，搞得再好，掙了再多錢。
想見一下京海市里的領導都難。
但徐雷呢？
別說是京海市里了。
就算是級別高得多的，臨江省的一把手馮霄銘。
今天早上，都還陪徐雷到莽村河邊釣魚呢！
這就是差別！
以此為鑒。
如果自己兄弟倆，滿腦子只想著搞錢，一點兒格局都沒有。
那么就算掙了再多錢，又有什么可豪橫的？
在別人眼里，也就是個商販罷了。
上不得臺面，也沒有半點權勢。
有權之人一句話，就可以讓自己兄弟倆多年白費。
所以做不出什么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至少也不應該逆勢而行，自尋死路。
……
睜開眼。
高啟盛找到投資協議，毫不猶豫的立刻撕碎。
他相信只要把話轉告給大哥，大哥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做出如此決定。
聽到刺啦刺啦的撕紙聲。
徐江等人紛紛扭頭側目。
高啟盛正好趁此機會，歉然笑道：
“感謝大家的批評教育，這件事是我們兄弟倆考慮不妥。”
“等飛機降落燕京，我就立馬打電話給余洪銘，告訴他我們要撤資！”
“我還會給我哥打電話，把各位的話轉告給他，讓他和大嫂跟我一起，好好的反省過錯！”
“做人不能忘本，不能有錢了就只顧自己享樂生活、一心只想多掙錢，如果還執迷不悟，那就離死期不遠了！”
高啟盛語氣十分誠懇。
但徐江等人，卻像是沒聽見似的，毫無反應。
為了避免場面尷尬。
賈鳳主動打破了沉默，笑呵呵的應承道：
“做生意，就像做人一樣，態度決定命運、細節決定成敗！”
“你和你的企業，能走多遠，完全取決于你能看多遠。”
“要想讓強盛集團長盛不衰，你們兄弟倆就不能狹隘！”
高啟盛趕忙挺身，扭頭朝賈鳳點頭致意。
“謝謝賈總的教誨，我一定銘記于心，時刻提醒自己！”
賈鳳微微一笑。
“這哪兒是什么教誨？不過是作為長輩，給你一點小小的建議罷了。”
“謝謝，真的非常感謝！”
高啟盛雙手合十，一臉真誠。
“我和我哥，很小就沒了父母，缺乏管教。”
“加上過了太多年的窮苦日子，思維和眼界都容易變得很局限。”
“所以不管是為人處世，還是投資經商，都難免會考慮不周……”
高啟盛接連說了不少好話。
既是說給賈鳳聽，也是說給徐江徐雷、高小琴姐妹倆。
說來說去，其實核心意思就一條，他已經知道錯了，千萬不要放棄他們高家兄弟倆。
見徐雷父子倆都沒有出聲再訓斥，賈鳳自然心領神會。
“小盛，其實你們兄弟倆真要有閑錢，想投資做點別的生意，完全可以事先征求一下徐少的意見。”
“甚至干脆就讓徐少，給你們介紹投資機會，他見多識廣又背景深厚，介紹的投資門路，肯定不會錯。”
高啟盛連忙道：
“是是是，這一次真是汲取教訓了。”
“回頭把這件事妥善處理好，我一定帶上我哥，好好向徐少請教。”
徐雷忽然將抽出一張報紙，折疊一下后遞向高啟盛。
徐江見狀，趕忙搭把手，將報紙遞了過去。
“你們兄弟倆不是想要投資賺錢嗎？看看這一則新聞吧！”
“咱們龍國冶金行業產能不斷提升，礦石進口量再創新高。”
“依我看，要不了幾年，咱們就會成為全球第一冶金大國，生產全球最多的鋼鐵、鋁材、銅材等金屬材料。”
“與之相應的是，咱們必然會需要進口更多的礦石，但國外幾大優質礦場的開采權，都在西方人手里，你猜將來他們會干什么？”
高啟盛迅速掃了一眼新聞后，急忙道：
“他們肯定會卡咱們的脖子，隨意漲價！”
徐雷冷然一笑。
“今年還不到十月，咱們就已經進口了兩億噸鐵礦石。”
“而相比于去年，價格上漲了將近兩成，即將突破每噸33米元。”
“同樣品相的鐵礦石，不到一年價格就漲了六塊多，兩億噸該是多少錢？”
高啟盛瞬間眼前一亮。
“十多億啊，而且還他媽是米元！”
“這，這生意，真是比搶錢還暴利啊！”
徐雷笑道：“搶錢不僅違法，而且哪有當礦主掙得多？”
“另外，隨著經濟的發展，礦石價格肯定還會漲，突破一百米元是遲早的事。”
“你們兄弟倆不是想投資做生意嗎？敢不敢進軍菲洲，搶先布局礦產業務？”
高啟盛眉頭一蹙。
“我知道菲洲礦產資源很豐富，可是那邊局勢不是很亂嗎？”
徐雷冷笑道：
“嗬，你們兄弟倆，還怕局勢亂？”
“難道你忘了，風浪越大魚越貴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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