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門口。
徐江仰著脖子，豎耳靜聽樓上的動靜。
賈鳳扭頭一瞥，撲哧一笑。
“你要想偷聽，就上樓貼門縫聽，站這兒能聽到啥？啥也聽不到！”
徐江笑道：“我沒說要偷聽啊，我是看看他回房間沒。”
“兩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在等著他，你說他能不回去嗎？”
賈鳳揶揄一句后，端著果盤便要下樓。
“嘿，你還愣在這兒干嘛呢？想在這兒站到天亮嗎？”
徐江恍然回過神，連忙跟著賈鳳下樓。
“對了，小雷說明天下午，咱們一家都去燕京，趁著國慶好好玩幾天。”
“好啊，那我去給美鵑說一聲，順便把水果送給她吃！”
“去吧，我先回屋了。”
徐江扭身前往自己的臥室，但卻并沒有急于洗漱。
來到床邊，靠坐床頭。
仔細回想和寶貝兒子的聊天。
其實對他來說，那將近兩億的壞賬，即便收不回來，也沒什么大礙。
頂多就當是放貸生意白干了，一毛不掙。
不過……
六月份在舊廠街的那次聊天，外加今晚這一次。
徐江已經看出來了。
兒子徐雷并不喜歡自己放貸。
很擔心自己在這方面犯錯誤。
混了多年的江湖，徐江當然也知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
多少親人反目成仇、多少家庭妻離子散、多少朋友一拍兩散。
說來說去，歸根結底，往往都是因為錢。
所以錢能通神，也能害人。
一旦牽扯的利益足夠大，什么道德、法律、親情、義氣等等，統統都是狗屁。
就像今晚。
為了讓兒子放寬心，徐江口口聲聲的保證，一定不會暴力催債。
可遇到賴賬不還，還想卷款跑路的混蛋。
又怎么可能會忍住不發火、不動手？
不氣得先把人打個半死，就已經算不錯了。
“以小雷現在身份和地位，我是真不能再冒險了。”
“萬一沒控制好脾氣，惹出點什么事，這不是害了他嗎？”
“如果只是單純想要掙錢，問問小雷有什么投資機會和賺錢路子，也絕對比放貸更靠譜！”
想到這兒，徐江下定了決心。
拿出手機，開始挨個打電話。
他不僅不打算再往外借錢了，而且還要收錢。
借期還沒到的，他先禮貌客氣的提個醒。
而且已經逾期的，也忍住火氣，鄭重提醒。
至于理由……
那還不簡單嗎？
就說寶貝兒子徐雷缺錢了。
別看他表面上是龍國首富，號稱身家財富上千億。
其實呢？
飛宇電子科技是看似生意火爆、掙錢不少，但開銷是相當恐怖。
光是科研人員，徐雷都養了上萬人。
不管是自主研發的，還是和其他單位合作研發的。
各種科研實驗項目相當多，每一個都非常燒錢。
如今還又搞了個飛宇科技大學。
招六千多名學生，竟然有一大半是賒賬上學。
學費住宿費一分沒收不說，每月還借給他們五百生活費。
更別說教學模式，還和其他大學不一樣。
光是搞個軍訓，就相當硬核。
請部隊教官搞各種科目訓練，還精心準備各種仿真武器裝備。
別人搞的軍訓像兒戲，他搞的軍訓像軍演。
這才剛開學，就搞得震驚了全國。
所以……
有徐雷這么一個‘敗家兒子’。
徐江能不操心嗎？
兒子嚴重缺錢了。
當爹的，能不想辦法湊錢支持嗎？
通知了一圈后，徐江最后一個電話，打給了高啟強。
“……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小雷這邊花銷有多大，我不說，你肯定也很清楚。”
“不是，不是，你誤會我了高啟強，我沒說讓你馬上就還錢，我知道你現在手頭肯定也不寬裕！”
“我提前打電話給你，其實就一個意思，就是想確認一下，你這筆錢下個月月底是不是能還。”
“如果不能還，我就想別的辦法給小雷湊錢，他那邊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上萬名科研人員的工資獎金拖不得……”
徐江話還沒說完，賈鳳開門走了進來。
“行，我就提前跟你說一聲，明天喝茶？哦不不不，謝了老弟。”
“過幾天吧，小雷這不是收到了總務院的國慶招待晚宴邀請嗎？”
“他要去參加三十號的晚宴，就干脆帶我們所有人一起過去。”
“我也好久沒去燕京了，打算趁著國慶這幾天，好好玩玩。”
“好，回來一起吃飯，到時候我提前給你電話，拜拜！”
笑瞇瞇的說完后，徐江摁下紅色按鈕，掛擋電話。
呼！
扔下手機，徐江長吁了一口氣。
“特么的，這年頭，欠錢的才是大爺啊！”
“明明是他們欠老子的錢，搞得老子好像欠他們錢似的。”
“為了讓他們還錢，老子不僅要編理由，還得說好話，生怕惹他們不高興了似的！”
賈鳳微蹙眉頭，遞來一杯熱牛奶。
“奇怪，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催他們還錢呢？”
“難道小雷真的資金緊張，找你支援了？”
徐江接過牛奶，“沒有，他怎么可能會缺錢花？”
“光是上萬家飛宇連鎖網吧，每天都能進賬不少錢。”
“更別說他自己的公司，各種電子產品一直銷量不錯。”
“而且投資控股的上千家公司，生意都非常好，光是分紅就不少。”
“退一萬步說，他要是沒錢了，從總務院到臨江省再到京海市，會不大力支持他？”
“如今電子信息產業從業人數上百萬，帶動就業人群上千萬，關系到這么多人的飯碗，虧誰也不可能虧了小雷啊！”
說罷，徐江將熱牛奶一飲而盡。
賈鳳很是好奇的坐在床邊，蹙眉問道：
“那你為什么說他缺錢了，要湊錢給他？你是怕高啟強逾期不還，提前提個醒嗎？”
徐江將杯子放床頭柜上，嘆息了一聲。
“我實話跟你說吧！”
“我不過是找個借口，想把所有借出去的錢收回來。”
“之所以要這么做，不是因為壞賬太多虧了本，純粹只是因為小雷不喜歡我放貸。”
“他不喜歡我放貸，那我就不放唄，我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他還這么有出息，我不聽他，聽誰的？”
賈鳳連連點頭。
“你聽他的，是對的。”
“他本身就有極強的背景關系，真要有什么風吹草動或者形勢變化，他肯定是最先知道的。”
“即便形勢沒什么變化，放貸這種生意，本身已經不適合你做，不出事還好，真出點事，這不是給他抹黑嗎？”
說到這兒，賈鳳見徐江一副很認真、很受用的樣子。
把心一橫，一鼓作氣的說道：
“要我說，其實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退居幕后。”
“不管是全國各地的白金瀚會所，還是京海歡樂傳媒。”
“其實都應該讓其他人，來充當法人代表，你暗中控股就行。”
“這樣一來，不管發生了多大的事，都不會影響到你，牽連到小雷。”
徐江何等聰明？
他立馬會心一笑。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京海歡樂傳媒其實還好，搞的是文化傳媒生意，搞好了一樣很風光體面。”
“但各地的白金瀚會所，不管怎么合法合規經營，在別人眼里始終就是尋歡作樂的地方，上不得臺面。”
“所以為了小雷，也為了我自己的名聲著想，這種生意是不應該直接插手，應該退居幕后才比較穩妥！”
賈鳳語氣溫柔細膩的說道：
“其實要做到最穩妥，同時利益最大，最好的辦法是在國外注冊一家離岸公司，通過很復雜的控股手法，來經營管理。”
“這么做的好處可不少，不僅可以少交很多稅，在一些地區還能享受外資待遇，而且真要出點事，也絕對牽連不到你身上。”
徐江招了招手。
賈鳳沒有任何猶豫，立刻稍稍起身，挪到徐江身邊坐下。
徐江拉起賈鳳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是什么脾性，你肯定已經很清楚，但小雷的脾性，你可能還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發現沒有，同樣是生意人，他卻和其他人不太一樣，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很有社會責任感！”
賈鳳輕柔一笑。
“這我其實早就看出來了，他不是一般人。”
“別人開公司做生意，賺錢是第一要務，一切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賺更多錢。”
“但小雷的飛宇電子科技，卻做了很多根本不掙錢的事情，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開辦飛宇科技大學。”
“我認為他的志向和興趣，并不在于能掙多少錢，而是能讓咱們龍國成為科技強國、制造強國，不至于處處受制于人。”
說到這兒，賈鳳目光深邃的看向窗外。
“或許也正是因為他的眼光夠長遠、格局也夠龐大，所以他看待問題和處理問題，才會和常人所不同。”
“而這樣的高眼光與大格局，也變相的讓他的生意做得很大、發展很快，仿佛和咱們龍國的國運綁在了一起。”
“他的飛宇電子科技蓬勃發展、生意興隆，咱們龍國的高端制造業也跟著興旺發達，兩者相輔相成，你說官方能不支持他嗎？”
微微側身，賈鳳鄭重其事的凝視徐江。
“所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你肯定想說，小雷是一個特別愛國的企業家。”
“他連流水線上的組裝工人，都拒絕使用第三方外派的方式，以便于省錢省事。”
“就這么一個人，是絕對不可能為了避稅減稅、逃避責任，將公司搞成境外的離岸公司。”
“是啊！”
徐江輕拍賈鳳的手，笑不攏嘴的說道：
“那小子如果不是真心實意的，為國為民做好事，那些位高權重的大佬，又怎么可能會那么喜歡他？”
賈鳳由衷的感慨道：
“可不是嘛！”
“同樣是生意人，你看全國各地那么多生意人，有誰的背景關系比他硬？”
“很多人生意做得很不錯，可是想見一下市里的領導，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人家徐少卻是反過來，市一級的算什么，他經常都是和各省的一把手談笑風生。”
徐江笑呵呵的說道：
“行了，行了，咱們先不說他。”
“我這兒子，牛逼轟轟的事情，太多太多。”
“真要聊他，三天三夜都聊不完，咱們還是……還是早點休息吧！”
徐江說著，一雙手就有點不安分起來。
賈鳳有些羞赧的往后退。
“你干嘛呀，別這么不正經！”
徐江冷哼笑道：“你怕什么呀？孩子們都支持咱倆在一起。”
“再說了，你這不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齡嗎？還跟我害什么羞呀！”
說罷，徐江就不管不顧的，展示出男人的威風霸氣。
“哎呀，你放開我，別這樣，還沒洗澡呢，你……你干嘛呀你……討厭！！”
……
另一邊。
高家別墅內。
每天都非常忙碌的高啟強，接到徐江電話的時候，其實才剛到家。
陳書婷將兒子高曉晨哄睡著后，和往常一樣下樓陪高啟強吃晚飯。
所以徐江和高啟強的對話，她也聽到了一些。
之后高啟強開始接連打幾個電話，了解款項進度。
好像沒幾天就要還錢似的。
陳書婷看在眼里，但卻并沒有急于出聲。
默默給高啟強盛了一碗湯后，便優雅恬靜的坐在一旁。
“謝謝老婆！”
高啟強撂下手機，端起碗開始美滋滋的喝湯。
陳書婷輕挽波浪秀發，嫵媚一笑。
“看樣子，徐江的錢，你能及時還上了。”
高啟強笑道：“是啊，京海高鐵站的那個分包項目，下月月初就能結算。”
“再加上其他一下小工程項目，結算到的工程款，我湊了湊，下月月底還了徐總后，還能有剩余。”
陳書婷哦了一聲，“那還挺好！”
等高啟強把湯喝完后，陳書婷立馬接過碗。
一邊添盛雞湯，一邊柔聲說道：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人家徐少給我們牽線搭橋，讓我們做了不少工程項目。”
“徐總又在咱們資金最緊張的時候，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
“所以于情于理，咱們有錢了，都應該及時連本帶利的還給徐總，這是規矩更是本分。”
將第二碗雞湯遞給高啟強后，陳書婷話鋒一轉。
“不過有一說一，徐總說徐少缺錢，這一點我不太信。”
“且不說他生意有多好，總務院撥款幾千億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他飛宇電子科技少說也能拿上百億補助，他會缺錢？”
高啟強笑呵呵的說道：“書婷啊，你別看徐少他掙錢又快又多，但他燒起錢來，也是又猛又狠呀！”
“我聽說國外90納米制程精度的芯片，距離批量上市都還早，他卻已經帶頭研制難度更高、性能更好的45納米芯片。”
“你說研制芯片，不燒個上百億，能研制出來嗎？更別說他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科研項目，所以他是看著有錢，其實真沒多少現款。”
陳書婷盈盈一笑。
“我就知道，甭管跟你說什么，你始終都覺得徐少一定是對的。”
“那是當然！”
高啟強放下碗，擲地有聲的說道：
“我這輩子要是沒遇到徐少，我高啟強能有今天？”
“只要能幫得上徐少的忙，就算讓我傾家蕩產都行。”
話音剛落，手機就叮鈴鈴的響起。
一看是弟弟高啟盛打來的，高啟盛趕忙接通。
“哥，趕緊給我準備一筆錢，我的生意合伙人出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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