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座談會延期舉行？”
“為什么要延期？難道通產省不知道我們幾家企業，已經水深火熱了嗎？”
“米利布朗仕總統要來訪問？那好吧，這件事確實更重要，要是能加強與米利的合作，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好消息。”
閑聊幾句后，山本貞雄掛斷電話，怔怔出神的望著車窗外。
他一聽說櫻花官方，有意聽取幾家電子企業的意見，給予扶持補貼。
立馬就毫不猶豫的，訂了最近一班飛機，從米利飛回來。
誰知道……
回來后才發現，主管部門通產省，并不是要立刻召開座談會。
他們最近要忙一件更重要的大事，迎接米利總統布朗仕訪問。
所以什么時候召開座談會，時間還難以確定。
“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在米利多呆一段時間，說不定就能拉到投資。”
山本貞雄嘴里念念有詞。
但他其實心里也很清楚。
這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
真要有人愿意投資櫻花電氣，早就砸錢了。
而就如今櫻花電氣的糟糕現狀……
誰又愿意投資？
嫌錢多花不完，拿來打水漂嗎？
現在才下午三點許。
回家似乎太早。
去公司……
看著大家無所事事，工廠停產，豈不是更糟心？
思來想去，山本貞雄突然想到了一個前輩。
然后立馬讓秘書，趕緊聯系一下。
二十多分鐘后。
轎車緩緩駛入了一片山區。
沿著蜿蜒的瀝青公路，來到了一座山間小院前停下。
山本貞雄要來拜訪的前輩。
正是曾經赫赫有名，有著‘櫻花半導體之父’美譽的垂井糠夫。
現年已經七十多歲高齡的垂井糠夫。
早已從東井農工大學退休，如今只是擔任名譽教授一職。
而年輕時候，他可是一個天才人物。
才年僅29歲，他就申請了晶體管的相關專利，
為了櫻花的半導體行業發展壯大，他做出了不可磨滅的重大貢獻。
當初，米利的半導體行業發展迅猛，櫻花雖然積極跟進，但發展卻十分緩慢。
直到1968年，美國德州儀器以合資的模式打入日本市場，才提供了有限的技術轉移，另外IBM在
1970年，IBM宣布將在新的產品中使用半導體記憶體，也就是DRAM內存芯片。
垂井糠夫敏銳的發現，這是半導體行業的一個重大變化。
在他的屢次建議之下，櫻花官方終于在1974年批準了超大規模集體電路計劃。
根據該計劃，櫻花官方整合了國內五大企業，以及多家科研單位，形成產學研一體。
試圖傾盡全力、共同研發，以提升櫻花半導體晶片技術水準，以便于趕超米利。
但那時候，各家企業之間相互猜疑、互相提防。
根本不愿意拿出最尖端的技術，提供最優質的科研資源。
是垂井糠夫奔走呼吁，努力勸說。
才讓大家彼此放下戒心，通力合作。
最終花費了數年時間，申請了上千件專利，大大縮小了與米利的差距。
再加上櫻花官方，也十分給力。
鼓勵企業們進行技術創新，提供大量的優惠貸款、稅收減免、資金補貼。
就這樣，櫻花的半導行業在八十年代，進入了巔峰。
DRAM存儲內存，甚至曾占據了全球將近60%的市場份額。
而櫻花的五大企業，也不斷強化規模化生產，花大力氣追求質量。
這便讓他們的產品，不僅產量大，而且質量還很好。
然而……
櫻花的半導體行業，就像櫻花的經濟一樣，并沒有風光太多年。
作為米利的‘殖民地’，居然發展迅猛、經濟繁榮，在米利本土大殺四方，打得眾多米利的企業，都難以招架。
作為世界霸主的米利，怎么可能會容忍？
于是乎。
米利打著國防安全的名義，開始對櫻花的半導體行業展開調查，隨后便征收懲罰性關稅。
同時又強制櫻花，簽署了廣場協議，導致貨幣大幅升值，讓櫻花出口的產品不再有性價比。
雙管齊下。
直接把櫻花半導體行業打趴下了。
市場占有率接連下滑，企業利潤越來越少。
五級企業之所以能堅持到現在。
還得歸功于，他們的業務足夠多。
除了賣芯片、賣內存等之外，他們還生產銷售各種電子產品。
依靠多年積累的品牌口碑，勉強維持到現在。
但如今龍國異軍突起。
加入世貿之后，他們更先進更強大的電子產品，開始涌入西方各國。
原本櫻花電子企業們的市場份額就不多。
現在還被龍國的企業搶走。
這對他們來說，自然像是奄奄一息之人，又被狠狠踹了一腳。
眼看就快命不久矣。
想不到出路的山本貞雄，自然想到來拜訪垂井糠夫。
這位曾經帶領櫻花半導體行業，創造過奇跡的天才。
三月的東井，天氣雖然已經沒有那么寒冷。
但是垂井糠夫，畢竟年事已高。
所以兩人見面的茶室，都還燒了壁爐。
畢恭畢敬的跪坐在垂井糠夫面前。
山本貞雄默默的，看著垂井糠夫沏茶。
退休之后的垂井糠夫，生活更加悠閑。
鉆研茶道，泡的一壺好茶。
“請品嘗吧！”
垂井糠夫放下茶壺，做出恭請手勢。
“好的，謝謝。”
山本貞雄連忙點頭哈腰，雙手捧起茶杯，淺酌了一口。
隨后，自然贊不絕口的狂拍馬屁。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杯茶嗎？”
“你再這么吹捧下去，就快成靈丹妙藥了。”
垂井糠夫拿起杯子，吹了吹后，喝了一小口。
雖然他已經退休，在家養老。
但他畢竟在半導體行業，呆了很多年。
對這個行業領域，是真心的熱愛。
所以盡管退休在家，他也十分關注國內外的行業發展動態。
不僅經常翻閱相關的報刊雜志，也經常會讓子女講述行業變化。
為了掌握第一手的信息，他甚至還在家里裝了電腦，經常上網。
所以……
別看他如今退隱山林，他其實對行業內所發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包括之前菲森特MP3，進入櫻花國內，引發了一次投機炒貨熱潮，令不少人傾家蕩產、負債累累。
如今眾多櫻花電子企業，因為產品技術落后、功能孱弱，面對龍國的飛宇電子科技等企業難以抵擋……
這件事，垂井糠夫自然也很清楚。
所以山本貞雄都不用開口，垂井糠夫就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前來拜訪。
茶香裊裊。
靜謐的房間內，誰也沒主動開口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
企業已經快瀕臨破產的山本貞雄，自然是忍不住了。
“龍國有句古話，叫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今天貿然前來拜訪，是有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想要請教先生。”
垂井糠夫放下茶杯，微笑道：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
“你想知道曾經櫻花的半導體行業，實力非常不錯，都能和米利分庭抗禮，為什么會迅猛衰落。”
“而以半導體行業為基礎的，電子信息產業，咱們又是什么原因，導致我們會衰落成今天這般模樣。”
山本貞雄重重點頭。
“對對對，我特別想知道。”
“咱們起步那么早、實力那么強、品牌那么有名氣，咋就突然之間，連龍國都打不贏了。”
垂井糠夫呵呵一笑。
“咱們衰落的原因，除了當年被米利打壓、貨幣升值等客觀因素外，還有四個很重要的內因。”
“一是1974年開始實施的超大規模集體電路計劃，在取得圓滿成功之后，你們五家企業就開始各自為戰。”
“我們當年成功的秘籍，就是搞產、學、研三位一體，但咱們沒有繼續堅持下來，企業與企業之間反而惡性競爭。”
“你們生怕被對手超越，所以不愿意進行技術交流，更不愿意分享技術專利，讓行業的發展幾乎陷入了停滯狀態。”
“相比之下，龍國卻大規模搞起了產學研一體化，大量的企業、院校和科研機構，彼此分工協作、博采眾長，共同大力攻關。”
山本貞雄汗顏的重重點頭。
這一點，最容易讓人忽視，卻又極為重要。
垂井糠夫微微一笑后，接著說道：
“第二點，你們五家企業都‘重技術輕營銷’。”
“你們將大量的經費和精力，都用于投入提高質量，為了能提高一丁點兒的可靠性，你們不惜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
“以至于你們在廣告宣傳、營銷造勢方面，根本沒投入多少，而龍國的企業則恰恰相反，他們進入櫻花可是砸了不少錢宣傳造勢。”
“而且你們看重技術、大力研究，還搞錯了重點，你們認為電子產品應該質量優先，但事實證明，性能先進比質量穩定更重要。”
山本貞雄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我們是搞錯了重點，之前我們一直是花大力氣，去想辦法提升產品質量，想讓產品更耐用、更穩定。”
“就像龍國人瘋狂研究90納米制程芯片的時候，我們卻還在想方設法，提升130納米制程芯片的質量。”
“錢花了不少，質量是提高了許多，但辛辛苦苦搞出來的130納米制程芯片，性能卻嚴重落后……”
說到這兒，山本貞雄不由嘆息搖頭。
“說說第三點原因吧！”
垂井糠夫收起了笑容，不茍言笑的說道：
“第三點，我是組織架構與經營戰略有問題。”
“你們五家企業，每一家都看似實力雄厚、規模龐大，但其實呢？”
“你們追求大而全，什么技術都想自己搞定，恨不得連一顆螺絲釘都要自己造。”
“這種什么都要造、什么都要搞的模式，導致你們機構臃腫、人浮于事，效率極為低下。”
“而這么做，自然對市場的發展與變化，缺乏足夠的敏感度，難以及時調整生產經營，適應變化。”
“相比之下，龍國那邊卻產業分工協作，飛宇電子科技不會造個MP3，還要自己生產外殼、按鍵、電池之類的。”
“他們不同的企業，都有各自的業務重點，專注研發和生產自己最擅長的，即便要拓展業務，也是做相關度很高的。”
山本貞雄重重嘆息。
這一點，其實他早就意識到了。
公司大了，什么鳥人都有。
以前總覺得，辦企業必須將規模搞得夠大、人員足夠多。
這樣才能，擁有絕佳的效率、最低的成本。
因為什么技術都能自己研發、各種零部件都可以自己生產。
是真正的萬事不求人。
卻不料……
這種什么都要搞、什么都要有的做法。
讓企業的規模，變得非常龐大。
部門和人員一旦多了。
難免就會拉幫結伙、派系爭斗。
一個個為了各自小團體的利益，而不斷地內斗內耗。
走一個流程，都要很多部門簽字同意、協調行動。
為了避免犯錯，為了害怕擔責。
自然會有人不積極主動，各種踢皮球。
這得浪費多少時間？
這顯然嚴重加劇了企業成本，降低了經營決策效率。
以前市場競爭不夠激烈。
人們的消費能力也不很強。
花錢購買家用電器之類的，肯定是想質量好，能用很多年。
所以‘大而全’的櫻花企業，自然還能活得很滋潤。
可是如今時代變了。
稍微有點經濟實力的國家和地區。
人們都已經不單單只是為了滿足物質生活需求。
大家開始追求精神層面的娛樂。
對電子產品的消費，也從追求質量，變成追求性能。
因為也只有性能足夠好，才能功能足夠多，足夠好玩。
就像電腦。
配置不夠高，根本玩不動那些游戲軟件。
在這樣的情況下。
什么都要自己造，造出來性能又不好，綜合成本還很貴的櫻花企業們，自然是吃不消。
而大搞產業鏈，搞分工協作的龍國電子企業們，卻能各自發揮所長，盡可能的提高性能、降低成本。
如此綜合疊加，不僅性能很先進，成本也還很低，并且能迅速根據市場變化，快速做出調整，生產出滿足市場需求的電子產品。
最典型的經典案例，便是他們去年下半年，還在瘋狂生產無人機，接著迅速調整，大規模生產制造手機、電腦、電視、數碼相機……
“那最后一個原因，又是什么呢？”
山本貞雄好奇不已的問道。
垂井糠夫看向窗外，幽幽說道：
“最后一個原因，便是我們缺乏銳意進取的勇氣，沒有舉國之力發展壯大的魄力。”
“你看人家龍國，看重電子信息產業后，就拿出了勒緊褲腰帶，造原子彈的勇氣與魄力。”
“不管是科研立項，還是投資建廠，他們都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并且愿意傾盡所有的投入。”
“反觀咱們不僅不與時俱進，沒有通力協作、共同努力，反而還循規蹈矩、墨守成規的，在自立山頭、內耗內斗！”
“你說就這么搞，能搞得過他們龍國人嗎？如今別說是你們電子企業打不過，我看其他行業，也會很快招架不住，走向衰落。”
垂井糠夫看著窗外，憂心忡忡。
作為資深的專業人士，經驗豐富又見多識廣。
他當然知道，櫻花要是再不做出改變。
衰落根本不會停止，反而只會加速。
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要想現在就讓眾多櫻花企業，放棄相互敵視、惡性競爭。
開始分工協作、抱團取暖，以求度過危機。
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所以……
唯一的辦法，就是等。
等一家家企業徹底陷入絕境，走投無路。
甚至有的企業，破產倒閉。
只有感受到了死亡，他們才會行動起來。
才會破釜沉舟，想到停止內斗內耗，精簡業務、協同合作。
否則就是自己說再多，喊破了喉嚨，又有什么用？
和山本貞雄說這么多，還不是無力回天？
而現在。
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看著龍國的眾多企業，乘風而起、大發橫財。
不過垂井糠夫倒是真想去龍國，走一走、看一看。
去見一下，締造了許多商業奇跡的傳奇人物徐雷。
去看一下，發展勢頭無比迅猛的京海電子信息產業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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