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安回道，“現在挺好的。”
前二十年，他心如死灰，如同行尸走肉般活著，自從女兒回來，又離了婚，他才覺得，自己的心臟有了知覺，能感知到喜怒哀樂。顧嵐此時看著顧正安的臉，眸底劃過一抹心疼之色，她神色凝重的開口，“楠楠的事，我聽說后特別震驚，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貍貓換太子的故事，她也只是在電視劇或者小說中見過，誰曾想，會發生在他們自己身邊。“聽說是孫婉茹的母親干的？”
顧嵐問。顧正安面容沉黑，身上散發著極寒的氣息，語氣更像是淬了冰，“跟孫婉茹也脫不了干系，那個女人，就是個瘋子。”
提起孫婉茹，顧正安不由得便想起她曾經對顧嵐的刁難，陰陽怪氣的辱罵。這些年，每每想起往事，他都心如刀絞，愧疚難當。因為他那難以啟齒的愛戀，無形中對顧嵐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如果不是孫婉茹發現他的秘密，因此看不慣顧嵐，她不用去下鄉，也不會閃婚草率地把自己嫁掉。更不會離婚，出走異國他鄉。如今，她回來了，雖然一切苦難已成過往，眼前的女人，看起來很風光，但顧正安內心的愧疚，依然存在。她事業有成，卻四十歲依然孑然一身。可悲的是，他所有的愧疚，歉意，都無法化為實質的去彌補她。顧正安此時，眼眸翻滾著巨浪般的情緒，看著她，語氣沙啞，“小嵐，以前的事，我很抱歉，我一直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當年，如果不是孫婉茹在家處處針對你，你不會下鄉，也不會經歷一次失敗的婚姻。”
面對顧正安的道歉，顧嵐的神情也變得令人難以捉摸了起來。她并未大度地說沒關系。而是，目光復雜地注視著他，開口，“二哥，那她為何處處針對我？你知道緣由嗎？”
顧嵐的問題，讓顧正安如同做壞事被抓包的小孩，他眼眸閃爍著，迅速避開了顧嵐的目光。他放在身側的手，也不自覺地握緊。他感覺到顧嵐的目光一直在直直地注視著他，他像是掩飾著什么一般，氣急敗壞的開口，“我說了，她就是個瘋子。”
顧嵐眸子復雜地看著他，久久沒有說話。是的，孫婉茹是個瘋子，卻僅僅針對她而已。“小嵐，我很抱歉，沒保護好你。”
顧嵐笑笑，“二哥，你不必自責，一切皆是命。”
顧正安聽著她云淡風輕地一筆帶過，內心更加難受。“你這些年，一個人在國外，吃了很多苦吧？”
他的眼眸里，還是控制不住地盛滿了心疼和愧疚。顧嵐依舊回得輕描淡寫，“苦是吃過的，還好現在成了老板了。”
她看著顧正安，語氣調皮，仰著頭炫耀，“我記得小時候，我說長大后要當老板，大哥說我一定行，你卻給我潑冷水，說我當不了老板，沒想到吧，我成功了，我跟你一樣，都成了老板了。”
顧正安看著她臉上明媚燦爛的笑，仿佛瞬間治愈了他內心的傷痛，他寵溺地看著她，點頭，“是啊，都當了老板了。”
“二哥，你當年怎么下海的？鐵路上的工作不是挺好的？”
顧嵐下鄉后嫁了人，跟顧正安連書信都不敢寫，后來直接出國，她對顧正安的事，了解得甚少。提到下海的緣由，顧正安的面色又沉了下來。“鐵路上是挺好，但是，孫婉茹總是不放心我，加班不行，出差也不行，我走哪她找到哪，鬧得我無法正常工作，后來領導也頗有微詞，給我調到了鐵路局做了個閑職，時間倒是寬裕，準時下班，但我過得很壓抑，最后索性辭了職。十年前，我辭職后從小商販做起，賺了點錢，創建了一家紡織廠，后來又建了服裝廠，這幾年生意也不好，今年楠楠回來后，給我提了很多建議，廠里注入了新的血液，還拉來了投資，才有了現在的新氣象。”
顧正安平時話少，但此時在顧嵐面前，他變得很健談，很詳細地跟她講述自己下海的經過。他跟孫婉茹的婚姻是對方算計而來，他能負責任養活她，但無法給予她夫妻間的正常感情生活。因此，他只想讓自己忙起來。調到鐵路局做了閑職后，意味著他每天要準時下班回家。那對他來講，是件煎熬的事。于是，他選擇結束安逸的生活，開始創業。做生意后，孫婉茹無法再精準無誤地找到他。顧嵐聽聞他的話，看他的眼神，同樣充滿了心疼和無奈。只是在顧正安提到顧楠后，她的眉眼立刻柔和起來，對顧楠滿是贊賞，“楠楠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她隨了你。”
“是啊，他很優秀，這或許是上天唯一厚待我的地方了。”
顧正安看著她問，“你這次回來，待多久？”
“我不打算走了。”
顧嵐回道。顧正安聞言，眸底閃過片刻欣喜，“不走了？”
顧嵐點頭，“嗯，現在國內市場很好，我想把我的護膚品公司搬到國內來。”
顧正安呆滯地看著她，似乎還在確認她話里的真實性。不敢相信她會真的選擇留下來。不敢相信，以后的每一天里，都能看到這張臉。顧嵐見他木木的，聽她說留在國內，也不表個態，佯裝生氣，“二哥，你什么表情？不歡迎我回來？”
“歡迎，當然歡迎。”
沒有人比他更歡迎她回國。他克制著某種情緒，嘴角卻是不自覺地揚起了笑意。“二哥，幫我個忙唄。”
顧嵐突然說道。“你說，讓我做什么？”
他的表情好像在說，不管讓他做什么，他都義無反顧。“我想買輛車，這邊我不熟，回頭你帶我去看看吧。”
顧正安很利落地答應，“可以。明天如果你有時間，我帶你去看。”
兩人很愉快地聊著天，可彼此心里都藏著心事，氣氛總是有點微妙。顧楠統計了工資表，然后又去了車間一趟。新設備上了以后，工人們已經逐漸熟悉，產量提高，報廢率明顯減少。只是工人不夠用。還需要持續招工。她從車間出來時，已經快到下班的點。她才慢悠悠地溜達了辦公室。顧正安跟顧嵐還在辦公室坐著。顧楠一推開門，就嘆氣，“哎喲，可忙死我了。”
顧嵐看到她回來，說道，“你在中醫院學習，廠里還掛職，是有點辛苦。”
顧楠看了眼顧正安，嘿嘿一笑，“沒我爸辛苦，就是今天有點忙。”
顧正安語氣幽幽地開口，“你平時多來廠里，就不用這么忙了。”
顧楠不敢接話了。再接話，就要露餡了。她挽上了顧嵐的胳膊，“小姑，下班了，咱們蹭我爸的車回家吧。”
“好，我們蹭車回去。”
顧正安載著兩位女士，一路上聽著她們聊服飾，聊護膚品，他揚起的嘴角就沒下來過。顧老爺子看到顧嵐和顧楠兩人是被顧正安開車送回來的，眉頭微微一擰。聶玉華他們已經下班，早早地來了老宅這邊看顧嵐。此時看到老二帶著顧嵐跟顧楠進來的時候，那畫面，頗有種一家三口即視感。聶玉華偷偷地瞟了眼黑著臉的顧老爺子。立刻止住了自己內心亂七八糟的想法。邪門CP磕不得。“大嫂，你今天下班早啊？”
聶玉華回道，“我們單位沒什么事，快到點的時候，我就出來了。”
主要是她想跟顧嵐多說說話。更想繼續拜托顧嵐，在Y國幫忙找人。于是今天偷偷早退。顧老爺子臉色很難看地睨了眼坐到顧嵐身邊的顧正安。顧老太太怕老頭子口無遮攔，或者給孩子臉色看，搞得大家都不愉快，以讓老爺子吃藥為由，拉著他進屋去開導他。沒多一會，顧亞輝和陸皓也回來了，接著是顧亞婷，下班后都直接來了老宅陪顧嵐。顧亞輝一回來，屋里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陸皓只是走到了顧楠身邊，聲音低低的詢問她這一天的行程。顧嵐剛跟顧亞輝打趣聊天，她的電話響了。她看了大家一眼，起了身，“我接個電話。”
然后直接拿著電話去了外面。她接完電話進來時，神色看起來不太對勁。視線直直落到了陸皓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