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皓左手提著個行李包，右手牽上了江楠的手，一起隨著擁擠的旅客，下車。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在外面手牽手。江楠的小手被他的大掌包裹著，感覺溫暖又安心。“爺爺，您小心點。”
江楠在身后提醒老人。陸老爺子對蘭城相當熟悉，對火車站更是輕車熟路，腳步很麻利的走在前面，“楠楠，你別擔心我，你拉緊小皓的手，千萬別松開，要是走散了，可不容易找。”
“爺爺，您放心，我不會放開她的手。”
這輩子都不會。終于，歷經千辛萬苦，三人從出站口擠了出來。相比他們小縣城，蘭城火車站的廣場特別寬敞。當然，人也不少。除了形色匆匆的旅客，舉著紙牌子的旅館老板，正在熱情拉客。還有黑車司機，要錢的乞討者，正趕著去鄰市“趕麥場”的民工……整個車站，形形色色擁擠的人群，滿滿的年代感。陸皓見江楠的目光一直在廣場上新奇的張望，他體貼的放慢了腳步。小胖第一次進城，給她足夠的時間見見世面。經驗豐富的陸老爺子卻有些急，“楠楠，咱們得快點走，一會被旅館拉客的纏上，麻煩的很。”
那些人，說了不住，還會不死心的跟著。“那快走吧，我們是打車還是坐公車呀？火車站打車應該不太方便”陸皓，“？？？”
小胖這么熟練？江楠見陸皓望向了她，驚覺自己表現的過于自然，她開口，“我聽秦蕓說的。”
陸皓說道，“打車吧，往前走一段路能打到車。”
路上出租車不多，當然，打車的人也不多。從火車站出來，步行到和平飯店路口，就等到了一輛出租車。上了車，陸老爺子問，“小皓，單位給你分的房子在哪？離你們醫院遠不遠？”
“爺爺，不遠，就在醫院后面的家屬樓里。”
陸皓怕江楠第一次進城會緊張，全程牽著她的手。這讓江楠內心無比的踏實，充滿了安全感。出租車在家屬院外停下，陸皓領著他們進去，說道，“爺爺，你跟小胖在那邊樹下的椅子上等會，我去找亞輝拿鑰匙。”
“鑰匙亞輝拿著？”
陸老爺子詫異的問。陸皓點頭，“對，我讓他幫忙打掃衛生來著。”
陸皓去了醫院，陸老爺子跟江楠倆人乖乖的坐在樹下乘涼等待。倆人對這個他們即將開始生活的地方充滿了好奇。陸老爺子剛才數了。家屬院里的樓房可高呢，足足有七層。以前他在城里打工時租垃圾站的宿舍，都是平房，雖然在城里多年，還真沒爬過樓。現在老了，托孫子的福，還住上樓房了。聽陸皓說，他們的房子在二樓，他爬起來應該毫無壓力。江楠一只手托腮，打量著家屬院的環境。這時，有兩個時髦的中年女人聊著天，從他們面前經過。“我聽說你們家老王的住房名額被人占了？”
“是啊，給他們醫院那骨科小陸了。”
“那小陸才參加工作幾年啊？老王都干到副主任了，房子還能被搶。”
“你不知道，特殊情況，小陸為了保護他們主任，被患者砍了一刀，這輩子上不了手術臺了，醫院為了穩住人心，只能把房子給他。”
“原來是被患者砍手的那個小陸啊，我聽說他以前可是葉主任最得意的學生，農村出來的，真是可惜了。”
陸老爺子和江楠坐在那，聽著從他們面前走過去的兩個女人的對話，江楠神色微妙。真是不管走到哪，都少不了婦女同胞的八卦。她自然聽得出來，她們口中的小陸是誰。原來，陸皓的房子，是這么分來的。她第一反應是看向爺爺。對于陸皓胳膊受傷的事，他們一直瞞著老頭。畢竟，陸皓臉都那樣了，若老人知道他胳膊的事，肯定更難受。果然，老爺子不是吃素的，他面色凝重的看向江楠，問，“楠楠，他們口中的小陸，說的是不是陸皓？”
江楠故作輕松的笑笑，“不是吧，姓陸的大夫多了，怎么可能是陸皓啊？”
“不對，像陸皓這么年輕，資歷這么淺的大夫，正常來講是不可能這么快就分到房的。”
陸老爺子這才想起來，陸皓在家的時候，干活的時候，右手總是一副使不上勁的樣子，天氣炎熱，也穿長袖。他也曾問過陸皓，是不是手臂哪里不舒服。陸皓當時并沒有認真回答他，只是敷衍性的說胳膊抻了一下，沒什么大礙。他當時也并未多想。現在這么一想，陸皓絕對有事瞞著他。“爺爺，您別亂想，沒事的。”
陸老爺子在江楠的安撫下，沒再多言，心里卻很沉重。如果剛才那兩個女同志所言屬實，那……陸皓以后再也上不了手術臺了？他家大孫子，從小的夢想就是做一名醫生，救死扶傷。他作為一名骨外科大夫，上不了手術臺，還怎么留在醫院？這不是毀了他的夢想嗎？陸老爺子再也沒心情欣賞樓房，江楠想告訴爺爺，陸皓的胳膊能好，可如此一說，便證明她早知曉陸皓受傷一事。這也不是一句話能解釋清楚的。倆人坐在那，老爺子滄桑的面頰滿是疲憊之色。江楠也蔫吧吧的，抱著行李等陸皓。一個牽著個七八歲小男孩，衣著樸素的婦女過來，看到他們抱著行李坐在那，熱心發問，“你們是來走親戚的嗎？”
江楠抬頭，看到熱心的婦女，笑笑，“大姐，不是的。”
婦女看了眼他們的行李，開口，“我以為你們走親戚找不到道呢，心說可以給你們指路。”
“謝謝，我們是回家，不是走親戚。”
江楠笑著解釋。“回家？”
婦女好奇的問，“你們是誰家的呀？”
陸老爺子回道，“陸皓家的。”
“陸皓？就剛分了房的陸醫生啊？那就住我們對門啊。”
這位婦女同志，話多又自來熟，“我愛人也是醫院的，你們是農村來的吧？我也是農村的，我家那口子是內科的，去年才分到房，我跟孩子這才來城里享福。”
江楠聽聞她的話，心下了然。怪不得這么熱情，原來也是農村出來的。住他們對門，以后少不了打交道，江楠看著她牽著的小男孩，急忙把自己在車上沒吃的餅干拿給孩子，“嫂子，這給孩子吃。”
“快謝謝阿姨。”
小男孩接了餅干，用極其別扭的普通話開口，“謝謝阿姨。”
給了孩子餅干，女人更熱情了，“我叫翠萍，你叫啥呀？”
“我叫江楠。”
她介紹，“這是我爺爺。”
王翠萍問道，“你們怎么不上去呀！咱們一起走吧。”
“我們等陸皓拿鑰匙。”
江楠解釋。“沒鑰匙進去呀？那去我家坐吧。”
“不了嫂子，不然，陸皓一會回來找不到我們。”
“行，那我先走了，回頭去我家串門啊。”
待女人牽著孩子走遠，陸老爺子笑道，“這家屬院里的鄰居還挺熱情，都說住了樓房后，鄰居都不認識了，這也不盡然嘛。”
江楠解釋，“爺爺，您沒聽她說么，也是農村來的，所以熱情，城里上班的婦女同志，可沒這么熱心腸。”
“也是，咱們農村人，是熱情好客。”
等了十幾分鐘左右，陸皓拿著鑰匙回來了。“走吧，咱們的房子在第二單元，二樓。”
陸皓提上了行李，陸老爺子沒說話，視線一直往他的手上瞟。陸皓并沒發現什么異樣，帶著他們上樓。陸皓很體貼的提醒他們，“小心臺階，以后可能每天都得爬樓了，爺爺，您悠著點。”
“沒事，我攢勁的很。”
陸皓開了門，自己先把腦袋探了進去望了一眼。看到里面的景象，他才滿意的將爺爺和江楠讓了進來。“請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