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如此一問，葉主任面色沉黑，語氣冷漠，“你能對每個病人都保證百分百康復嗎？”
陳凱對葉主任反問，沒敢多言，只是拍拍陸皓的肩，微笑著鼓勵他，“會好的。”
“謝謝學長。”
辦公室的氣氛，相當壓抑凝滯，顧亞輝轉了個話題，問，“學長，明天幾臺手術啊？”
陳凱回道，“早上三臺。”
“辛苦了。”
“不辛苦。”
陳凱拿起X光片，給他們看，“有一位七十歲高齡的患者腿部骨折，我跟主任正在商議手術方案，這么大的年齡，對我們來講，是個挑戰，需要提前做好好處理各種突發狀況的準備。”
“七十歲的患者？”
顧亞輝說道，“咱們老師親自上陣，肯定沒問題。”
聽陳凱介紹病患情況，陸皓未參與話題，他朝葉主任開口，“老師，那我先去拍片，不打擾你們開會了。”
“去吧。”
目送著陸皓跟顧亞輝出去，陳凱在門口頓了幾秒，關上了門。倆人剛到走廊，一個穿護士服的女孩，焦急的跑了過來，淚眼汪汪，心疼的看著陸皓的臉，“陸醫生，我聽說你受傷了？我看看嚴不嚴重？”
沒等陸皓開口，顧亞輝搶先充當發言人，“嚴重，特別嚴重，都毀容了，小李，你還是別看了，別嚇著你。”
叫小李的護士，聽聞顧亞輝的話，不死心的盯著陸皓的臉，仿佛想透過那層紗布，看清楚臉上的真實情況。“謝謝關心。”
陸皓說完，邁步離開。顧亞輝追了上去，揶揄他，“哎呀，護士站今天估計得哀嚎一片。”
“我這也是為了給你掐桃花，我相信小郎中的醫術，李主任既然說你的治療見效，只要堅持，會越來越好的。”
陸皓神色晦暗不明，周身散發著低氣壓。顧亞輝看得出，他剛才從葉主任的辦公室出來后，情緒比之前更加低落。上不了手術臺，對他的打擊，是致命的。從考上醫學院再熬到現在不容易，陸皓有多熱愛這份職業，多努力，他比誰都清楚。他是他們導師葉主任所有學生中，最勤奮，最刻苦，業務能力最強的一個。哪怕學長陳凱，都不及他。可如今，他很有可能，再也握不了手術刀。顧亞輝為了緩和氣氛，一直跟在他身旁調侃找話題，“我剛才應該把你結婚的消息告訴同事們的，讓護士們一次性哭完，省得以后知道還得哀嚎一次。”
陸皓不說話，往負一樓放射科走。顧亞輝自顧自的說道，“算了，等下次，你直接帶小郎中來比較勁爆。”
……陸皓拍完片子，自己瞅了一眼，骨頭沒任何問題，傷在手臂神經，他也再沒去打擾葉主任，將片子給顧亞輝，讓他明天上班帶過去。出了醫院，陸皓說道，“我去我的房子里看看，鑰匙給我。”
房子就在醫院后面，是醫院給陸皓分的家屬樓。按理說，他剛參加工作兩年，資歷尚淺，單位分房的前頭排著長隊，還輪不到他。那次突發狀況，他替葉主任擋了刀，算是犧牲自己的前途，保住了骨科專家的手，算是見義勇為，舍己救人。葉主任出面，醫院破例，給他提前分了房。房子在二樓，兩室一廳。陸皓分到了房，對他來講，也算因禍得福，因此休假期間，委托顧亞輝找工人給他刮個大白，他打算回老家接爺爺過來住。沒想到，中間發生那么多事。鑰匙在顧亞輝手上，他開了門，陸皓跟著進去，看到房里的景象，他神色怪異的看向顧亞輝，“這就是你說的簡單裝修？你怎么還給我買家具了？”
房子不但刮了大白，還鋪了地板，買了沙發，臥室里床都有了。顧亞輝財大氣粗，一副少爺做派，“這些家具算我送你的，祝賀你喬遷之喜，我總得送點啥，如果我知道你結婚，我就不買這種了，我跟你說，最近流行套裝家具，什么梳妝臺書架桌子，都起一體的，特洋氣。”
陸皓推開臥室的門，看到里面的大床，他眸底染上一抹感動之色，嘴上卻特有原則，“大概多少錢？回頭給我個清單。”
“說了送你的。”
“沙發算你買的，床錢得給。”
顧亞輝給他豎了個大拇指，語氣陰陽怪氣，“講究。”
“晚上去我家吃飯吧。”
對于顧亞輝的盛情邀請，疲憊不堪的陸皓，輕聲拒絕，“不了，我在這湊合一晚，明天早上我回老家。”
“也行，回去后好好跟小郎中培養感情，過幾天把她跟爺爺一塊帶城里來。”
陸皓坐在沙發上，往后靠著，漫不經心的開口，“你就這么看好我們？”
顧亞輝俊臉一本正經，“當然，我覺得那姑娘特靠譜，你聽我的，我這人啊，閱女無數，絕對不會看走眼，你跟她合適。”
陸皓沉默不語。“我知道你心里還裝著什么糖紙姑娘，但我真覺得，與其等待一個未知數，不如珍惜眼前人。”
這是作為兄弟，給他最真誠的建議。陸皓瞅著一副愛情專家樣的風騷男，輕笑，“你不也一樣嗎？同樣的道理，只能勸別人，卻說服不了自己。”
陸皓此話一出，坐在沙發上的顧亞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往我身上扯什么？你要愿意聽我的，你就會獲得幸福，不愛聽拉倒。”
在沖陸皓嚷嚷完以后，他突然沒了聲音，那雙狹長的鳳眸，望著前方，卻逐漸變得落寞，荒涼。陸皓拍拍他的肩，倆人一時都沒說話。顧亞輝沉默，陸皓的心，卻亂了。腦海里出現了小胖那張笑容嫣嫣的面容。雖然接觸不久，可她就像一個小太陽，溫暖著周圍的人。因為她的出現，他曾經一潭死水的生活，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激起層層漣漪。爺爺和姑姑僵了十幾年的關系，在她的幫助下，緩和。說實話，他很貪戀現在的生活。顧亞輝傷神了一瞬，又滿血復活，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他起身，打算離開，”明天我白天，就不送你了，你要不去我家吃飯，就早點休息。”
“對了，我外公如果想要跟我找的老中醫通話，我給你發傳呼，你給我來個電話，讓小郎中跟他說兩句，不然我不好交差。”
“行。”
顧亞輝離開后，陸皓疲憊的躺在沙發上。要命的是，一閉上眼，腦子里就閃現江楠的臉。接著，又是車站小女孩蘭蘭的臉，跟江楠的臉重疊。他的腦子亂的要命。直到兜里傳呼機的響聲，拉回了他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