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八母親的藥,給熬了嗎?”沐云姜忽又想到了這事。

  “熬了,昨天已服下。”

  “好,那我去看看。要不,你也一起過去?”

  “不去。”

  素月很排斥崇八,還有他母親。

  沐云姜笑笑,歪著螓首問道:“阿月,為什么你這么討厭崇八?說實話,不許瞞著。”

  素月轉過了頭,俏臉上露著一些別扭之色,“我去燒水,等一下姑娘該沐浴了……身上有異味呢……”

  剖完尸,沐云姜雖然凈了手,但是身上免不得還帶著一絲異味,素月一聞就聞出來了。

  “那就謝謝阿月了。”

  沐云姜沒逼她,轉身去了仆人的小院。

  崇八的母親正在門口處坐著,手上拿著一個針線籃,正縫補著什么,看到沐云姜過來,立刻喜笑顏開地迎上前:

  “七姑娘,七姑娘,你來了呀,大娘喝了你的藥啊,身體當真全好了。謝謝你啊……你呀,真是實實在在的活菩薩。”

  她直接給磕頭了。

  沐云姜忙把人扶起來,“崇媽媽,你也不用謝我,我是要用你兒子幫忙看家護院,才給你治的,這叫你幫我,我幫你……”

  “姑娘真會說笑,明明就是姑娘有恩于我們母子……我家小八,給誰家看家護院都一樣,獨姑娘解了我多年之苦……這份恩情,我真真切切記下了!”

  崇媽媽是個熱心腸的人,笑呵呵的,性子很樂觀,也很會說話。

  沐云姜又和她閑叨了幾句,給看了看脈,確定那毒已經解了,這才滿意地要離開,卻被崇媽媽叫住了:“七姑娘,問你一個事,那位素月姑娘可配有人家?”

  “配倒是沒配。怎么,崇媽媽相中她想讓她當你兒媳婦嗎?”

  沐云姜記得前世,崇八的母親很疼素月的。

  “是啊,我覺得她和我家小八配極了。就是吧,素月姑娘好像不太喜歡我家小八……回頭,還請姑娘給撮合撮合?我家小八也算是世家之后,就是……如今落魄了……但是,我兒子將來肯定有出息……”

  每一位母親對自己的兒子都有這樣的期許:“崇媽媽,你放心,將來你兒子肯定有個好前程的。”

  有這樣一個婆母,她覺得,素月的生活會更有煙火氣——挺好的。

  崇媽媽頓時樂開了花:“那是必須的,跟對了主子,肯定是前程似錦的……”

  瞧瞧,多會說話。

  就這時,管管跑了過來,急吼吼直叫道:

  “七姑娘,七姑娘,東院那頭來人了,在門口鬧上了,您快去瞅瞅吧……”

  沐云姜頓時秀眉一擰,怎么那邊的人還沒完沒了了呢,她立刻提起裙擺往外跑。

  沒看到崇媽媽微微一笑,拿著針線活做著,嘴里則喃喃說著:“江老怪,你收的好徒弟,還真把我的病看好了,也不負我守在天都城這么多年……

  “就是啊,這孩子,這么厲害,也不知誰有那福氣娶了去……你這老怪物這會兒讓她回天都城,是不是老早想好了把她配給誰了?”

  一陣清風拂過,很快就把那喃呢聲給吹散了。

  *

  前院。

  門口。

  大房的人,進不來小院,正在外頭罵罵咧咧,引來不少人圍觀。

  因為有人執劍站在門口。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崇八。

  外面的人想進來,全被攔了。

  想闖進來的正是東院的大夫人鄭氏。

  她看到自己曾經養著的走狗,現在居然幫襯著二房看門,和自己作對,怒火中燒啊!

  站在外頭,鄭氏沉著一張老臉,直接就開罵了:

  “崇八,你個王八糕子,你吃東院的,喝東院的,用東院的,西院給了你什么好處,你說翻臉就翻臉,直接就給西院當了看門狗?有你這么背信棄義的嗎?”

  “大夫人,崇八拿您一月銀錢,就給您當一月護衛,這個月的銀錢,我說了不會同您拿。我與大夫人的契約也已到期。既然我與大夫人沒契約,我愿意當誰家的護衛,那就是我自己說了算……關您屁事……”

  崇八也剛,當場就和前東家翻了臉。

  其實,他看這個大夫人不順眼已很久了——不過就是一個小小武將家眷,一天天的,把自己整得好像全都城就她最厲害。

  “你到底閃不閃開,今天,我是必須要進去的……誰也攔不住我……”

  鄭氏咬牙命令著,態度是一慣的橫行無忌。

  崇八欠了一欠身,門板似的身材,紋絲不動,“不好意思,我家主子說了:

  “家中老爺病重時,東院沒來探望;夫人一直昏迷,東院也沒有人噓寒問暖;三郎君被抓,東院更沒理會,現在這邊沒事了,自也不需要東院來關心……

  “主子還說了,東院的人來,請投拜帖……見不見,那還得主子說了算。畢竟現在已經是兩家人了。您不仁,就不能怪這邊不義對吧!”

  一番話,可把東院的人奚落得一文不值,還把他們踩到了腳底下碾壓。

  “放肆,我是長輩。就算你們已經分府別住,那也還是沐家族譜上的人,我是家主夫人,你一個小小護衛,膽敢以下犯上……誰借你的膽子。”

  鄭氏在那里上躥下跳,恨不得立時立刻拿他問罪。

  隔著老遠,沐云姜就聽得他們的對話,對于崇八如今這護主的態度,她甚感滿意。

  “這是誰呀,在我們家門口大呼小叫?”

  她高聲應了一句,緩緩走了出去。

  崇八立刻退到了邊上。

  鄭氏一看到沐云姜這小賤人,心里的火,燒得那是更旺了,立刻指著她叫了起來:

  “死丫頭,還快快把我迎進去,馬上請你阿父出來,今日,我倒要在你阿父面前好好評說評說……有你這樣忤逆長輩的嗎?我朝奉行孝道,尊敬長者,你指使一個護院羞辱長者,理法不容。”

  至始至終,她是趾高氣昂的。

  沐云姜淺淺行了一個晚輩之禮,卻不依不饒地接上了話:

  “大伯母,您這話說得可不地道,既然都分府別住了,那就該是各過各的,您現在跑來別人家就得守別人家的規矩。

  “我們家,母親病著,父親也病著,閉門謝客,怎么著你了?哪有主人家不愿意見客,你們還能理直氣壯強行闖入的?病人就得靜心養著,怎么就非要見你們了?我阿父現在可沒有什么精力來主持評理。

  “現在,家里的事,由我們幾個晚輩一起商量著對付。如果您有什么意見,和我們這些晚輩說。怎能讓您擾了長輩休養?

  “這萬一阿父再被您氣出一個好歹來,這責任,你肯定是不愿擔的,我們這些晚輩也擔不了,那就又是一樁說不清楚的官司。

  “所以,您若有事,就在門口說,說完了就請回吧……

  “您瞧,您嗓門大,在這里大呼小叫的,回頭街仿鄰居都會以為您來欺負我們晚輩,那與沐將軍府就太下面子了……”

  鄭氏一聽,好像是有道理的,剛剛自己說話太沖了,身后已經有不少路人在指指點點,說她這是仗勢欺人。

  真是瞎了他們狗眼,明明是他們不敬尊長在先。

  但這已經不重要,今天,她來此,也不是想和這死丫頭在這件事上糾纏不清。

  于是她忍著滿肚子火氣,改了話題:

  “不進去也行,你們家尋個人跟我走一趟。”

  “鄧家來人了,就因為你這死丫頭最近鬧的這一攤子事,他們要來退掉和你四姐姐的親事。

  “人家不光要退親,還要索賠,讓我們沐家賠他們鄧家兩千兩銀子。如今族中耆老都來了,他們誓要在今日把這件事理個清楚明白……”

  “我呸,退親就退親,怎么還想讓我們賠錢來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沐云姜看了一眼邊上面色烏沉沉地四姐姐沐云微,厲叱了一句。

  “誰讓你做出那么多丟人現眼的事來了?他們想退婚,也是在情在理的。你同我大呼大叫有個屁用?

  “今天,我來就是知道二弟病著,操勞不得,所以,想來要一個代理之權,由我來替你們家同他們鄧家評理。

  “可既然你們不識好人心,那就由你們自行去評說。不管是沐河去,還是你們幾個小輩過去,都可以……”

  沐云姜聽著,瞇了瞇眼:鄧家退親一事,也提前了。

  所有人的命運軌跡都發生了變化。

  但是,這個東院的主母大人,當真這么好心,親自上門,就為了討一個代理之權?

  為什么她嗅到了一種陰謀詭計的味道?

  可眼下,就算鄭氏真設下了陷井,沐云姜以為,這一趟,她也必須去。

  “行,那我陪四姐姐過去,我阿父現在不能被這些瑣碎之事叨擾。”

  沐云姜走向沐云微:“四姐姐,那個姓鄧的不是好東西,婚事沒了我們可以另外再找,將來,四姐姐還能嫁一個好人家的。”

  “沒事,我不在乎。”

  那個姓鄧的,沐云微見過,長得不怎樣。

  之前她曾想過退婚的,可知道家里是不同意的,所以就沒鬧出來。

  如今既然他們要退,雖然于她名聲上有點難聽,但是,沒事,最多就是當一輩子老姑子。

  “我是家中的男丁,這事,怎么能少得了我!”

  三哥哥沐云韜忽就冒了出來,轉頭望了一眼聽聞有人鬧事、急忙出來查看的沐云初:“大姐姐,你且在家里守著,阿父阿母,你來照看。”

  沐云初點點頭,心里是有點擔憂的,但眼下,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于是,一行人鬧哄哄地,作鳥獸散。

  東院的人先行離去,沐云韜則去叫了一輛馬車來。

  他是體貼兩個妹妹走路太慢,也是東院那頭,他們都在等著,去得慢了,他們又要說什么怠慢啊無禮啊,一大套說辭,總能挑剔他們二房的不是。

  路上行了小半個時辰,沐云韜和兩個妹妹來到了東院,門房把他們放了進去。

  他們直接進了正廳。

  正廳內,坐著家主沐江,主母鄭氏。

  左邊一排坐著沐家諸位耆老,一個個都白發蒼蒼的,卻是沐氏一族的族中長者,也許他們現在的名聲不如沐江,但想當年,也曾風光過的。

  另一側是鄧家派來的人,為首那位是鄧家的家主,準四姐夫鄧賢也在,臉上盡是冷漠之色。

  沐云韜上前行了一個禮。

  沐云姜和沐云微也行了禮。

  今日上場都為男子,除鄭氏。

  在大涼,事關退婚或絕婚,都得由族中男子操持;女子是說不上話的。

  “三郎,你父親情況如何?”

  沐江作為大伯父,對于自家弟弟的情況,他還是客套地問了一句。

  “回大伯父,已無礙。但為了不氣死我阿父,今日任何事,都由我全權負責……”沐云韜說這話,語氣很沖。

  沐江被懟得臉一沉,暗罵了一聲:真是不識好歹。

  “好,既然賢侄這么說,那你來說說看,這件事,怎么解決……”

  鄧家家主跳了出來:“當年,我們鄧家與你們沐將軍府結親,是仰慕將軍府的威名。如今,你們二房分了家,且鬧得臭名遠揚,我們鄧家雖是商賈之家,卻是崇尚孝悌,知廉恥的……是以,這門婚事,是斷斷不能再結了……”

  這人直接把責任全推到了沐家二房身上。

  “當年結親時,我們鄧家曾以京城的兩家店鋪作為聘請。如今既然要退婚,就必須把店鋪歸還,還有就是這兩家店鋪面這幾年產生的收益,也一并賠給我們鄧家。共計白銀兩千兩……”

  原來,他們索要的賠償,竟是店鋪這幾年的收益。

  沐云韜冷冷一笑,立刻叫了回去:“店鋪歸還理所應當,收益為什么要歸還?那店鋪,在你們轉給我們家時根本就不賺錢,是我阿母另外挑了掌柜,又換了經營的貨物才有了營利。

  “這店,已經不是當初你們轉給我們家時的店,所以,賠錢是萬萬不可能的……店鋪可以歸還,里頭的貨,還有掌柜的,都是我們家的財產,你們休想借機私吞……”

  沐云姜覺得,這話說得一點錯都沒有。

  “哼,這是什么混賬話?若不是我們家店鋪位置好,你們哪來的營利?今天我就把話撂在這里了:如果你們不歸還店鋪,以及相應的營利,那我們就只能把你們告上衙門……”

  鄧家家主沉著臉,發下狠話。

  他了解的很清楚:現在沐家二房,沐河夫妻都只吊著一口氣,憑那么幾個小輩,怎么斗得過他們鄧家?

  而且,他已經和鄭氏說好了,只要沐河同意賠償,兩千銀子歸鄭氏所有,店鋪的經營權則歸他們家拿走。

  這叫互利互惠,否則他們也不會鬧到這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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