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聰瞪了過來，沒好氣道：“文員那樣的工作我不喜歡！”
程天芳垂下腦袋，心累得說不出話來。
這些日子來，她成熟了不少，也似乎懂了許多。原來的她無憂無慮，天真得近乎傻，常常趾高氣揚對其他人說話。
可自從被林聰趾高氣揚以后，被無數路人冷眼白眼后，她反而冷靜了許多，心和脾氣都不像以往那樣沖了。
也許是她太累了吧。
一早忙到晚，累得周身沒一塊地方舒暢，身累心更累，累得她什么都不想說了。
水終于開了，她勺了一碗喝。
接著，她淘米洗米，放到鍋里煮著。
那邊的林聰終于下了床，裹著一件軍色大棉襖，一邊吸著煙往大爐灶走過來。
“寶貝，你今天拿了工資吧？都年底了，明天就是除夕，老板肯定會結算工資的。”
程天芳眼角躲閃一下，沒開口。
本以為他是喜歡自己才會隨口就喊自己“寶貝”，直到跟他相處多了，她才知道她是大傻叉。
這個男人花言巧語，只要是年輕女人就上前搭訕，隨口脫口就是“寶貝”或“美女”——簡直太羞恥！
林聰笑了，往她伸手捻了捻。
“給我二十塊，我出去買一包煙，再買點年貨好過年。”
“不行！”程天芳扭過身去，道：“年貨我明天會去買，買魚買肉都行。現在這么晚了，市場早就關了。”
林聰摟住她的肩膀，笑嘻嘻道：“可我的煙都沒了啊！寶貝，你是世上最體諒人最溫柔最乖巧聽話的小可愛，怎么會舍得我沒煙吸啊？對吧？”
程天芳咬著后槽牙，沉聲：“不用花言巧語再騙我了。每次你一有錢，你就會去賭。賭贏了繼續賭，非賭到衣兜一毛錢都沒有才回來！”
林聰尷尬抽了抽眼角，訕訕笑了。
“別這么絕情嘛！我想要去賭錢，還不是為了能多贏點兒錢嗎？小錢能贏大錢，等有了大錢，我就買皮毛大衣給你穿，再買海鮮給你吃，好不好？”
“不好！”程天芳捂緊衣兜，沒好氣道：“我的工資是我累死累活賺來的！你不心疼我累也就算了，還每次總厚著臉皮向我要錢——你好意思嗎？”
林聰暗自有些驚訝，想不到這傻女人這次竟會油鹽不進不聽話！
他瞄了一眼她的衣兜，很快扯開笑容。
“寶貝，我當然知道你辛苦你累，我雖然嘴上不說，可我內心可心疼了！你別捂著，我不要錢了。先吃個飯，再熬點熱水洗腳，咱們明天一塊出去買年貨去。你說好不好？”
程天芳點點頭，繼續燒火做飯。
林聰瞥了她一眼，轉身走開去。
兩人吃了粥后，程天芳又出去挑了兩桶水，煮了一桶熱水，兩人一起泡了腳。
林聰看了一眼手上的老表，瞇眼道：“都九點多了。寶貝，你也累了吧？咱們早點兒睡吧。”
程天芳累了一整天，脫了衣衫上床，幾乎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林聰聽著她低低的鼾聲，咧嘴開心笑了。
……
程天芳一覺睡到隔天早上七點多，她迷糊爬起身，往唯一的窗戶看過去——騰地嚇了一跳，慌忙起身！
她剛要掀開被子下床，猛然想起自己今天不用上班。
她長長松了一口氣，重新倒回枕頭上，懶洋洋伸了一個懶腰。
這一份工作對她來講太重要了，所以她戰戰兢兢做著工，堅決不能遲到。
“呀？！聰哥呢？”程天芳狐疑張望四周。
平素她起床去上班，他連眼睛都不會掀一下，怎么今天突然起這么早？
她忍不住往床鋪的另一側摸去——冷冰冰一片。
她緩慢縮回手，騰地又坐直起來，扯過角落的大棉襖，慌忙摸索各個口袋。
一個接一個，每一個都空空的，她的心也漸漸寒了下來。
直到最后，她一動不動抱著大棉襖，眼淚啪嗒往下掉。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沖出門去的，大街小巷跑，跟瘋婆子一樣，驚慌失措找著尋著，直到她腳都麻了僵了，又失魂落魄回到了出租的小屋門口。
天已經黑了，遠處傳來爆竹鞭炮的聲響，隱約笑聲和歡樂聲縈繞。
原來已經是除夕夜……
程天芳推開屋子，屋頂的唯一小燈亮著，照得屋內側昏暗一片。
床上的被子凸出一個人形模樣，有鼾聲此起彼伏。
屋里冷冰冰，爐灶一點兒火星也沒有，什么都是冷的暗的。
程天芳沖了上前，扯開破棉被。
睡迷糊的林聰很快被凍醒了，驀地搶回被子，一把躲了進去。
“你干嘛啊？！”
程天芳眸光呆滯，嗓音低沉：“錢呢？我的錢在哪兒？”
林聰裹著被子，假裝什么都沒聽到。
屋里安靜得很，遠方的爆竹聲隱約傳來，聽起來突兀又刺耳。
程天芳一動不動，安靜盯著他看，眸光冷沉如冰。
林聰裝不下去了，暗自吞咽口水，蜷縮在被子里。
“寶貝，你去哪兒了？我等了你好久卻總是等不到你……”
“錢呢？你偷了我的工資去哪兒了？”程天芳沉聲問。
林聰呵呵，呵呵訕笑。
“我昨晚睡不著，想要吃一口煙，所以就拿了錢出去買。誰知……誰知遇到有人搶劫，我……我的錢都被搶了去……”
程天芳冷冷道：“你又去賭了。”
林聰噎了一下，吞了吞口水，轉而低低笑了。
“也就三十塊錢，賭不到兩盤就都沒了。我還請了兩個朋友喝了幾杯，在酒館那邊賒了一點兒。寶貝，你身邊還有錢嗎？酒館后天開門，我得去把錢還上。”
程天芳閉上眼睛，歪倒在床邊，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
林聰裹了裹被子，打了一個哈欠。
“昨晚我都沒怎么睡，回來都大中午了，本來想等你回來給我做飯吃，我吃飽了再睡。誰知你不在，我只好先睡。寶貝，我肚子餓得很，你快去弄點兒東西給我吃吧。”
不料，她一點兒反應也不給他。
他不耐煩起來，忍不住大聲：“你聽到沒有啊？我讓你去做飯，還不快去！不就三十塊錢嗎？至于這樣冷著我嗎？”
地板上的人緩緩站起來，轉身往角落的大紗袋走去，輕飄飄撈起往大門口走。
“林聰……今晚起，你我就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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