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十二月中旬。
供銷社的工資是在每月的農歷十五結算。程天源拿了工資后，便向老王辭職。
老王嚇了一大跳，驚呼：“你——你要辭職做什么？一個月一百四十的工資，去哪兒能找到這么好的！周日還輪休！”
程天源微笑道：“我想跟朋友合伙做點兒小生意。”
“啥小生意？！啊？”老王見他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急得跺腳：“小生意又要本錢又要地方，哪有這里安穩！阿源，你別傻了！你有父母要養，現在還得養媳婦，你這樣做風險太大，萬一虧了錢，你讓老兩口和你媳婦怎么辦？跟你一塊喝西北風嗎？！”
程天源鎮定道：“不怕，我已經跟他們都商量過了，我媳婦她也很支持我。她會幫我料理好家里，我并沒有后顧之憂。”
老王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沒好氣瞪眼：“你還年輕，不要著急去做什么生意！我這兒都要過年了，每天都忙死了，你怎么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走？！”
程天源早就對他各種各樣的威脅習以為常，淡定解釋：“你一直沒聘個會計，得趁這個機會趕緊找一個。離過年也才半個月，你先頂上，等過年趕緊找吧。”
老王見威脅不了他，氣勢頓時矮了下來。
“源啊，叔跟你也認識好些年了，從你一個青澀小伙子，直到現在都是成家的人了。這些年叔也沒虧待過你，你不能這樣拋下供銷社，對不對？要不咱商量商量，等過了年，我每個月加你十塊工資。”
他暗自比劃一下，低聲：“只有你一人加，其他人都沒有——真的！”
程天源輕笑：“多謝王叔，不過我真的忙不過來，只好對不住您了。另外，我還要陪我媳婦去帝都過年，得提前買票過去。”
老王見“威逼利誘”都不行，氣得扶住腦袋。
“你——你如果真這么走了，我——我以后可就不給你機會了！你生意做不下去，回頭我這里聘了人，就沒你的位置了！到時休怪叔不給你機會！”
“謝謝，不用了。”程天源道：“如果做不下去，我就找其他活兒干，應該不會餓死的。”
語罷，他毅然轉身離開了。
王娟和陳民對視一眼，怕被老王當成出氣筒罵，都不敢上前，各自忙了開去。
程天源之前已經跟陳民打了招呼，希望他年底再辭職，別跟自己一塊，免得老王會惱怒他們沆瀣一氣。
王娟知曉他和程天源私下感情最好，偷偷跑去問陳民。
“阿源要去做什么生意？他媳婦攛掇他去做的？”
陳民不敢亂說話，低聲：“……我不知道。他們小兩口一向有商有量，如果是不好的生意，嫂子不會同意他去做的。”
王娟冷哼：“大城市來的人就是不安分！人家阿源本來做得好好的，工資也是咱們之間最高的。待得越久，工資就會越高。阿源在這里這么多年了，熬得辛辛苦苦，就這么都被她給害沒了！”
陳民聽不下去了，大聲：“你亂說什么呢！這里如果那么好，你整天抱怨埋怨什么？！人家嫂子做事想事可厲害來著，你別亂說話！如果阿源聽到了，非生氣不可！”
阿源雖然不大愛說話，可他辭言語間對自家媳婦維護得很。
嫂子拿出那么多錢給阿源做生意，還不是為了阿源能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男子漢大丈夫，該闖就闖，該拼就拼。像嫂子這么有遠見又能支持上自家丈夫的女子，能有多少？！
這女人分明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王娟是個欺軟怕硬的，見陳民突然生氣，縮了縮腦袋，不敢再說什么，一溜煙兒跑開了。
這時，老王氣呼呼往他奔過來，劈頭就問：“阿民，阿源那小子去做什么生意了？你知道不？”
陳民垂下眼眸，低聲：“具體不清楚，只聽說做一點兒小買賣……應該得明年才開始。”
老王皺眉沒好氣問：“你整天跟他混在一起，你會不知道？！你騙我吧？！你最近也好像忙得很，該不會跟他混一伙兒吧？”
陳民退了半步，低聲：“沒有……我表哥最近在建一間小商店。他得跑貨車，偶爾三四天都沒得回來。表哥讓我過去幫忙看顧一二，我就去了。”
老王冷哼一聲，道：“沒有最好！阿源這么一走，我又得弄賬了！臨到年底，想要招個人也不容易！”
像阿源那種又勤快又任勞任怨又能一工多用的員工，簡直是太少有了！
想要找一個有他一半兒的，打著燈籠也難找！
陳民暗自吞咽口水，忍不住道：“你早就該找多一個會計了……你就是舍不得錢！現在年底忙，進出貨也多，沒一個會計，你就只能什么都自己干。”
“知道了！”老王沒好氣咕噥：“你還說上我來了？真是反了你！”
陳民深吸一口氣，眼睛膽怯多眨巴幾下。
“我……我說的是實話！你這供銷社是三個店面，搬貨上貨賣貨都靠幾個人干，能行嗎？你又……又整天罵人威脅扣工資，人家早就心里不滿了！”
老王驚訝瞪眼，脫口又想罵，卻又反應了過來。
“你——這話是阿源教你說的？”
陳民想起阿源的叮囑，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大聲：“不是！這是我的心里話！我也打算辭職來著！”
阿源告訴自己要干到年底，別讓老王這里一下子空太多，年底忙不過來。
不過，也得提前說一聲，這樣他過了年能多招幾個人進來。
江邊現在已經進入裝修階段，有很多材料要買，還要守著電工師傅接電線，事情一大堆。
阿虎表哥又跑長途車去了，暫時回不來，有心也無力。
阿源他早晚都守在那邊，不過仍是忙不過來，所以只好辭職。按他的說法，反正遲早得辭，不如將工資結算了，一并結了。
幸好現在多了程叔叔幫忙守著，不然他也得現在辭職。
老王嚇了一大跳，想不到陳民這個膽小懦弱的家伙竟也敢跟自己提辭職！
“你這是咋了？你別沖動啊！這臨到年底了，店里忙得要死，你要是敢走——我非被你們氣死不可！”
陳民一鼓作氣道：“我就干到年底，過完年就不來了！我肯定這么做！你自己看著辦，趕緊招工人去吧！”
老王瞪大眼睛，徹底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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