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以為這對父子在擔心裴老爺子，笑著安慰，“老爺子身體硬朗著呢，得空了還會教孩子們打拳……”
裴清辭一愣，“我爺爺教人打拳？”
“那可不。”林福笑著回道，“老爺子拳是打得真的好，虎虎生風的，大家伙都喜歡看。”
裴清辭：“……”這還是他那個不茍言笑的爺爺嗎？
下意識看向裴淵，發現父親神情毫無波瀾，裴清辭垂下眼眸。
很快，三人來到山腳。
一排豬圈看上去很有氣勢。
豬圈不遠處有好幾間土屋，說是土屋似乎不太合適，因為那土墻做的屋子頂上用磚瓦淺淺鋪了幾層。
馬上要過冬了，不僅土屋住的人，就連大隊的社員都開始忙活起來，撿柴的撿柴，囤糧食的囤糧食……
所以土屋暫時沒什么人在。
“裴老這會兒應該在豬圈忙活呢，我帶你們過去。”說話間，林福帶著裴淵父子來到一個豬圈。
裴老正在一鐵锨一鐵锨地把豬糞鏟到邊上的木桶，速度干練利落。
“裴老。”林福開口喊道。
裴老爺子扭頭。
看到林福身邊的兩人，一整個愣住。
裴淵見到久違的父親，滿腔復雜情緒無從發泄，眼睛一酸，喊道：“爸。”
裴清辭跟著道：“爺爺。”
裴老爺子盯著兒子和孫子好幾秒，忽然脫下身上穿的行頭，連同鐵锨靶丟給裴淵。
“來，干活。”
裴淵：“……”這個見面禮，真的與眾不同！
裴清辭有些傻眼。
“清辭瘦了，以后多吃點兒補補。”裴老爺子臉上沒什么情緒，說出這溫情的話，也很難聽出關心。
裴清辭卻是受寵若驚，“我聽爺爺的。”
只是想到父親有暗疾的腿，他抿了抿唇，就想上去幫忙。
“爸，我跟你一起。”
裴淵拒絕，“不用你幫忙，你陪你爺爺說會兒話。”
老爺子這是在教育他這個不孝子呢，讓兒子幫忙算什么。
對著父親不容拒絕的神情，裴清辭只得作罷，跟爺爺說起話來。
一別多年，正是有很多話要說的時候。
裴老從孫子口中得知兒孫他們這些年的事，臉上仍舊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眼底卻閃過一絲欣慰。
他還當兒孫們舍不得好日子，跟他這個老頭子斷絕關系了。
沒想到……
他裴家的傲骨未折！
裴老爺子聽孫子說裴淵腿受過傷，似乎沒那么利索了，下意識看向豬圈的人。
裴淵努力壓制著雙腿的疼痛，卻還是流露出一絲來。
他苦笑。
這雙腿，以后還怎么征戰沙場，報效國家？！
察覺到父親的視線，裴淵不想讓裴老爺子看出什么，手上動作愣是利索了許多。
裴老爺子目光一沉。
想到那個有本事的姑娘，神色舒展開來，不茍言笑的臉色變得柔和。
裴清辭以為爺爺因為家人團圓開心，嘴角也揚起一個弧度。
“爺爺，我和我爸來接您回家，今年過年咱家終于可以過個團圓年了。”
裴老爺子是個冷硬的人，但也是個孤獨的老人，這么多年哪可能不想子孫后輩？
他點了下頭，看著綿延不絕的山，聲音沉 聲音沉沉的，“是啊。”
終于團圓了！
裴家來了人，后面雙山大隊又來了好幾波人。
山腳土屋空了一間又一間。
這天，到了一對找褚越的母子。
褚越看著這幾年的老伙計們走了一個又一個，心里不是不著急的。
可上面關于他的決定還沒下來，他只能耐著性子等待。
十一月的天，溫度雖下去了，但因為有太陽，大家也都愿意出屋子曬曬太陽。
褚越就坐在門口看著書。
忽然，一個人影兒朝他撲來。
緊跟著的是一道哽咽的聲音，“爸。”
來人緊緊抱著褚越，眼淚奪眶而出。
這些年自我安慰的要堅強的話，早被他拋到了耳朵后面。
有爸爸在，還要什么堅強。
褚越渾身一震，書掉在了地上。
“兒，兒子？”他眼中含淚。
十年未見，如今已經成年的青年松開父親，紅著眼點頭。
“是我，爸，我和我媽來接你回家。”
褚越突然起身，朝村里走了兩步，又翹首以盼看了看，“你說你媽？你媽人呢？”
“我媽走得慢，還在后面呢。”褚弈話沒說完，褚越激動地往村里走。
褚弈上前攙扶褚越的胳膊。
褚越掙開兒子的手，“別攙著，我又不是老的走不了路了。”
褚弈不樂意，略微有些強硬地繼續攙他，說道：“我就要攙，咱們都十年沒見了，我稀罕老爸，攙攙怎么了？”
從見到兒子，褚越就處于半夢半醒的難以置信中。
這會兒被褚弈攙著，他難得有了些真實的感覺。
側頭看兒子，發現離開時還是少年的兒子如今已是個壯實的青年了。
褚越感性地紅了紅眼。
“……你和你媽這些年過的怎么樣？”
褚弈嘴角的笑微微一僵，并不想那些事，說道：“還不錯。”
說完就岔開了話題，“爸，不提不開心的事了，只要咱家能團圓，那幾年不提也罷。”
褚越一怔，隨后看向兒子。
褚弈早就整理好心情，是以他什么都沒看出來。
也正因為這樣，褚越才更加確定妻兒這些年也過的艱難。
這會兒他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辛苦你們了。”過了好一會兒，褚越才沉重地道。
褚弈臉上的笑容淡去，只說道：“我還成，我媽辛苦，爸，以后對我媽再好點兒。”
他媽本來不用受那么多苦的，就聽外公一家的改嫁就好了。
但，他媽倔強的很，說她有丈夫，她的孩子也不會喊別的男人爸爸……
靠著那副不算寬厚的肩膀為他撐起了整個十年。
褚越瞪著褚弈，“這還用你說？我媳婦兒我當然會對她好，這有什么說的？”
他和妻子是自由戀愛，感情一直很好。
經過這十年的異地淬煉，以后只會更好。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婦女被人攙扶著出現在不遠處。
剛好聽見了褚越的話。
看著許久未見的丈夫，女人眼中有淚光閃爍，臉上卻帶著笑。
“我可都聽見了啊，你以后要是敢對我不好，我就帶著弈兒離你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