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見家里一群小孩兒坐不住了，屁股長了針一樣的動來動去。
一擺手，“去吧去吧，玩兒去吧。”
“哎！”孩子們應了一聲，捏著壓歲錢，拔腿就往外跑。
周梅瞧見一雙女兒也要跑，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揚聲喊：“等等，志明，小菲兒，把你們的壓歲錢給我，娘給你們保管。”
志明本來拉著妹妹跑，聽到這話，立刻松開手，一陣旋風似的出了屋子。
林菲一愣，急得不行，扯開嗓子，“哥，哥，你等等我呀。”
嘴上喊著，恨不得自己長了飛毛腿。
然而，還是被抓住了。
周梅捏著她的后頸，伸手，“錢呢，拿出來，小孩子家家的，拿那么多錢干啥，丟了咋整？！”
林菲捂著口袋，一副死也不松手的樣子。
“不！你怎么不跟我哥要去。”
周梅哼聲，“你以為你哥能逃得了我的五指山嗎？”
“快點兒！拿出來，別讓我動手。”
“啊啊啊……”小菲兒一秒變成尖叫雞，氣的臉通紅。
稚嫩尖銳的聲音吵的林棠耳朵一陣嗡嗡。
瞧見自己對象也蹙眉了，她伸手輕揉顧瀛舟眉心。
“每年都有這一遭，習慣就好。”
顧瀛舟側頭，低聲道：“……那你當年呢？”
林棠對上他帶著好奇的眼睛，抬了抬下巴，“我的壓歲錢我都自己收著的。”
林青木聽見兩人的對話，自得于跟妹妹一起長大、有無數顧瀛舟永遠探不到的獨家記憶，他說道：“我妹妹從小就乖，從不要這要那，壓歲錢自然也是她自己收著，我的錢也是她保管的。”
當年他還小的時候，愿意把壓歲錢給棠棠保管，就是不愿意給娘。
林棠也想起來一幕場景，娘要哥哥們上交壓歲錢，大哥二哥都老實上交了，三哥哭著把錢往她兜里塞。
她輕笑了出來，“三哥當時可真逗。”
林青木快一米八的高壯漢子臉上溢出委屈，語氣幽怨，“棠棠……！給我留點兒面子嘛。”
讓他百般看不慣的妹夫還在邊上呢。
林棠伸手在嘴上劃拉一下，“好好好，給你留面子，我不說了。”
林菲最后還是保全了她的壓歲錢，靠李秀麗一個眼神。
趁著周梅被鎮在原地，林菲揮開她的手，被狗攆似的沖出了屋。
周梅想追，可對著婆婆不滿的眼神，愣是不敢動。
只能在心里咬牙，先算了，回家再說。
反正大隊也沒有小賣部。
然而，大隊是沒小賣部，但不代表沒有出來賣貨的小貨郎呀。
花錢有什么難的。
想花總歸是能花出去的。
屋里人多空氣濁，林棠跟顧瀛舟出老宅，到大隊轉悠。
今日大隊比昨日還紅。
大年初一不興掃地，家家戶戶在門口放下炮，地上鋪著厚厚一層紅紅的鞭炮碎屑。
鼻腔是濃濃的火藥味，有小孩兒蹲在地上扒拉著，想找出那沒炸開的炮，自己點著玩兒。
競爭者多，小花找了老半天才找到一個沒炸開的。
看到林棠，噠噠噠跑來。
“棠棠姐，這個給你，要不？”她舉著手說道。
林棠搖頭，“不了，你自己玩兒吧。”
小花表情失落，“……好吧。”
看來棠棠姐不喜歡這炮啊。
林棠揉揉小姑娘的腦袋，溫聲道：“去玩兒吧。”
小花被揉了下腦門兒一喜，像個偷到米的小老鼠。
“好，我走啦。”
說完一邊回頭看，一邊朝其他孩子跑去。
林棠朝孩子們揮揮手，繼續往前面走。
“冷不冷？”顧瀛舟感覺起風了，開口問道。
林棠整好圍巾，搖頭，“我不冷，你冷了嗎，你要是冷我們就回去吧？”
“……我也不冷。”
兩人說著話，唐楷瑞出現在幾步外。
林棠一回頭看見少年，舉起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招了招。
“唐小瑞，新年快樂！”
唐楷瑞俊逸的臉上露出笑來，微微頷首，說道：“也祝你們新年快樂。”
并沒落下顧瀛舟。
顧瀛舟很有風度的點頭，“新年快樂。”
林棠發現幾天不見發小瘦了些，關心道：“你怎么瘦成猴兒了？”
唐楷瑞笑容僵在臉上。
“……”
瘦成猴兒了？！
表情扭曲一瞬，唐楷瑞咬牙，“林小棠，你可真會說話！！”
林棠嘿嘿一笑，“謝謝夸獎，我對象也這么覺得。”
顧瀛舟忍住笑，看向唐楷瑞的眼神有些同情。
棠棠有時候說話確實噎人。
他點了下頭，“嗯。”
林棠面露得意，站在顧瀛舟身邊笑的很甜蜜。
唐楷瑞心口一痛，神情卻絲毫未變。
林小棠，你要一輩子這樣笑著才好啊。
說笑幾句，林棠看向唐楷瑞，說道：“大過年的多吃點兒，你家里應該不至于吃不飽飯吧。”
唐楷瑞心里高興，面上卻一副又被氣到的表情，“……知道了，管的還挺多，管好你吧，小矮子。”
后面三個字可算捅了炸藥桶，林棠的眼神如泛著冷光的刀子。
不等她說話，唐楷瑞轉身就跑。
“你們慢慢轉吧，我先回去了，再見。”
林棠被氣笑了，無語道：“跑得真快！”
小矮子？哼，這個仇她記下了。
顧瀛舟黑眸一深，像是不經意地問出一句話。
“……如果我和你沒遇見，你會找個什么樣的對象？”
林棠愣住，想了想，說道：“這是什么假設，我想不出來，事實上是，我們在一起了，不是嗎？”
說著話，輕舉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這輩子，我只會是你的，你也只會是我的。”
去過后世的林棠，只會喜歡顧瀛舟同志。
沒去過的……她不知道。
顧瀛舟聽完未婚妻的話，眼底蔓延開笑容。
“說的也是。”
假設都是虛的，人在他懷里卻是真的。
“奇奇怪怪的。”林棠嘴里嘟囔著，拉著對象繼續往村口走。
昨晚下了雪，屋檐上覆蓋著一片雪白，村口的樹上一簇簇雪絨球，覆雪小路朝遠處延伸。
路盡頭有人影快步走來。
林棠遠遠看著那個身影漸漸走近。
那是一抹綠色。
高大男人穿著綠色軍大衣，背上背著行李，懷里鼓鼓的，像是在抱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