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總說她沒什么大抱負，只想和家人開開心心過一輩子。
可她做的事，不管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的，都給大隊帶來了不一樣的活力。
曾經如一潭死水，年年月月日日沒見一絲波瀾的大隊，不知從何時開始如獲新生。
表面看，似乎都沒有林棠的身影，實則每一步都有她在背后推一把。
林青木真心為妹妹驕傲。
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都壓于心頭，臉上沒顯露出來。
“嗯，我可以借兩本嗎？”
孟明遠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說了借閱規則。
“你要是在這里看，兩本五本的問題都不大。”
“但你要是借走，最多只能借一本，這是大隊部定的借閱規則。”
這是為了保證書獲得最大限度的流通，防止有的人借了書不看就占著。
林青木稍一思索，便知道了原因。
“我就在這里看。”
孟明遠低頭做了記錄。
林青木道謝，拿著書出了圖書室，坐到林棠另一邊。
“哈哈哈，好像很久沒跟你坐在一起看書了。”
他都有此感觸，林棠的感慨只比他更多。
“……確實很久了。”
跨越時間空間的記憶重合，乍一再現，似曾相識的感覺格外清晰。
心頭唯余感恩。
林棠眉眼含笑，林青木沒看出她的思緒，只說道：“趁著這里還不吵，先看書吧，等一會兒想看都靜不下心了。”
想也知道等分完錢大隊會吵鬧成什么樣子。
怕是幾千只鴨子都無法比擬的吵吵。
說罷，如饑似渴地看了起來。
林棠看了眼三哥專注的側臉，抿了抿唇。
她就知道，當年哥哥們嘴里不愛念書的說辭……是騙她的。
這年頭，誰不知道念書才能改變未來呢。
他們只是知道家里困難，想把讀書的機會留給她而已。
這個圖書室，辦對了！！
林棠眉眼一彎，斂起眸子，開始看書。
-
陽光穿過樹椏，樹下大大小小的孩子低頭認真看書，整片空間仿似被溫柔包裹。
時有人經過，看到這一幕，都不由自主翹起嘴角。
真好吶！
約莫大半個小時過去，林福把家家戶戶賣豬的錢發下去。
家家戶戶俱是一百塊打頭。
社員們摸著手里的大團結，嘴咧的老大。
婦人們盤算著今年過年多準備幾個菜，給家里的孩子添件襖子。
漢子們吧嗒一口自制的卷煙，眼角笑出一條條細紋。
忙忙碌碌一年，好歹對家里妻兒老小有個交代了。
全村喜氣洋洋，比以往過年都熱鬧。
林福看著大家高興，他也高興。
“錢都收好，快入冬了，糧食不夠的，想辦法多存點兒糧食，房子太破的，把屋頂收拾一下，今年怕是會很冷，做好過冬的準備。”
今冬會很冷的事是大隊有經驗的老人說的。
大隊的人窮慣了，甫一拿到這么些錢，第一反應是存著。
此時聽見大隊長的話，飄忽的心陡然落于實地。
嗯，家里花錢的地方確實不少。
一個漢子想到家里的房子，擰了下眉。
“我家房子太破了，平常還好，下雨屋頂漏水，下大雨那就是澆水了，怕是扛不住大雪，我打算弄點兒瓦片 兒瓦片把房頂修一修……”
翠芳他男人點頭，說道：“你家的房子確實該修了，我家人多，得弄點兒糧食。”
他家兒子多，掙的工分不少。
可，都是勞動力，吃的也多啊。
別看一百多不少，在他家一人做一件衣服就沒了。
愁！
所以說，要這么多孩子能干啥？
林福見社員們聊開了，神情莫名無奈。
邦邦邦——
敲了下邊上的銅鑼。
一聲‘當’的清脆響聲傳出。
眾人安靜下來。
“都別吵吵了，各家辦各家的事，拿著錢都趕緊回家吧，今天的工分掙夠了沒？”
一句工分像踩中了大家的尾巴，立刻沒話說了。
好吧，欠的‘債’早晚要還。
眾人不由分說地往村里走。
李秀麗聽大隊長說自家賣豬的錢讓老三帶回去了，拉著林祿快步往家走。
之前瞧著大家數錢，他倆手也癢癢了。
趙紅花和陳自強走在回家路上，望著李秀麗夫妻倆急切背影，噗嗤笑了出來。
“你秀麗嬸子跟年輕時候一模一樣，還是說風就是雨。”
陳自強看向他娘，下一秒收回視線。
“嗯。”
越對比秀麗嬸子，他越心疼他娘。
他一定努力，讓娘的晚年生活過得舒舒服服的。
趙紅花知道兒子不善言辭，只會用做的，也沒在意。
就在這時，陳解放帶著花杏走了過來。
看到這兩人，趙紅花和陳自強臉上的笑一秒消失。
陳解放不管不顧地湊過來，喊道：“紅花，自強……”
花杏低眉順眼地跟在他身后，只是笑笑，未發一言。
陳自強眉頭不著痕跡地一蹙，喊了一聲，“爹……”
趙紅花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兩人，眼神厭煩。
拉了拉陳自強的胳膊，“回吧。”
說完，拉著兒子就想走。
陳解放上前，伸手把他們攔住。
朝周圍掃視一眼，看大隊的人都走了，他干脆直接說，“我想說家里那兩頭豬的事。”
陳自強眼神一凝。
“我和我娘養的豬關你什么事？”
趙紅花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死男人在想什么，臉當即拉了下來。
只是她性子軟，氣的臉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自強見他娘被氣的身子發抖，忙扶住她。
“娘，你別氣，氣壞了身子不劃算，萬事有我呢。”
他管著小青山的一大片藥園，跟蕭和平的交往變多，勉強學到了他身上千分之一的魄力。
早已不是半年前那個，遇事只知道慌亂的青澀鄉下少年了。
趙紅花對著兒子鎮定的眼睛，心里的窩火散去一半。
見自強都長大了，她這個做娘的還沒長進，趙紅花咬了下嘴里的軟肉。
扭頭，不善地盯著陳解放。
咬著牙在心里想，陳解放要是又想出幺蛾子，她就……就抓破他的臉。
在陳解放眼里趙紅花就是個包子，根本不把她的憤怒放在眼里。
看著陳自強，“家里兩頭豬，有我一頭吧。”
這話一出，趙紅花和陳自強母子倆被狠狠震驚到了。
早知道這人不要臉，但他們沒想到他居然無恥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