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聽妻子哭了，心里一疼。
沉默片刻，掀開毯子就想起身。
文景見狀，忙用自己干瘦的身體扶住他。
文昌許久未曾跟兒子這般親近了，手搭在兒子肩上，感覺到的是干巴巴的骨頭。
一直飽受痛苦從沒眼紅過的男人當即紅了眼。
“……爸連累你們了。”他顫抖著唇說道。
文景聽到這話，臉一板，看著文昌嚴肅道：“爸，我不喜歡你說這話。
你是建設國家的英雄，我和妹妹因你驕傲，別說什么連累不連累的。”
“你在，我們這個家就是完整的，我和文雪心里都有著落，你要是……我們一家還不定會怎樣呢。”
他爸病也好，殘也罷，他希望他爸一直都在。
等他結婚，等文雪嫁人，一直都在！
文昌心頭一震，眼中燃起活下去的火焰。
他揉了揉與以前相比成熟了一大截的兒子，說道：“……爸會堅持下去，爭取一直陪著你們。”
即使他夜夜因喘不上氣，想一了百了。
但是，為了妻兒，他得活。
不到最后一刻，死也不閉眼。
文景不知道文昌活的多痛苦，得到父親的準話，笑的咧開嘴。
伸出雞爪般的拳頭，學著小時候的模樣，要跟父親碰拳。
文昌配合的伸拳頭，父子兩人做出約定。
爸爸會竭盡全力活下去說完。
父子倆人相互攙扶著走出屋門。
凌蕾看了他們一眼，很快收回視線。
文昌哪會看不出妻子還在生氣，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氣性真大！
文雪朝爸爸和哥哥招招手，一臉饞意，“爸爸，哥，你們快點兒，今天有肉呢。”
文景一聽到肉，饑腸轆轆的肚子又叫了起來。
咕咚一聲猛的咽了一下口水。
“肉？媽，你買肉了？”他震驚道。
自家啥時候又能吃得上肉了？！
說著話，父子倆走到餐桌前。
果然有肉，而且還有幾個不差的好菜。
“媽，你發財了？”文景微揚聲音問道。
文昌也一臉疑惑地看向凌蕾。
家里自打他出事，除了逢年過節會割點兒肉，平常很少沾葷腥。
也就他這個病人三天兩頭被妻子硬逼著吃個雞蛋補身體。
飯桌上從來都是胡蘿卜、白菜、土豆老三樣。
今天這豐盛的樣子，能跟以前家里情況還好時比了。
凌蕾看到家里人的反應，心里難免有些酸澀。
家里日子苦，委屈孩子了。
她解釋，“這是我們技術部的新同事為了謝我給打的，快坐下吧，再不吃就涼了。”
大家依次坐下。
一份蘿卜燒肉，肉著實沒幾片，隨便一分就沒了。
文景和文雪兩兄妹瞇著眼睛吃了一片，剩下一片大的，不約而同夾給文昌。
“爸，你吃肉，吃了肉你就有勁了。”
“對，我哥說的沒錯，爸你得多吃。”
文昌心里暖融融。
凌蕾看了男人一眼，不滿地道：“讓你們爸別想著做事，好好休息養身體就夠了。”
這不是一兩塊肉就能補回來的。
文昌見妻子搭理自己了，當即一樂。
摸 摸上凌蕾的手，笑著說：“放心吧，我還想多陪你們幾年，不會糟蹋身體。”
這是真心話。
要不是妻子兒女支撐著，他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凌蕾掙了掙手，沒掙開，干脆作罷。
“你知道就好。”
文景和文雪兩兄妹看著爸爸媽媽黏糊的樣子，一臉被肉麻到的表情，只是那眼里滿滿的笑意。
這就是幸福呀！
過了一會兒，見氣氛恢復正常了。
文景好奇問道：“媽，你新同事家里條件很好嗎？還請你吃肉，這么大方的嗎？”
這么大方的同學，他也想要。
來上一打都不嫌多。
凌蕾想到林棠這個小姑娘，臉上笑意加深。
“應該不差的吧，還是個小姑娘，家里老小，能力強工資高，確實比一般人日子過的好。”
“不過小同志很優秀，都是該得的。”
文昌聽妻子說是個小姑娘，瘦削蒼白的臉帶著些許詫異。
“小姑娘能進技術部？”
凌蕾點頭，“能啊，林棠同志不一樣，小姑娘是真的聰明，陽老都夸的那種絕頂聰明。”
文昌認識陽老，聽說他都夸，心里認可了林棠的聰慧。
不過，這個名字？
“林棠？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他喃喃道。
凌蕾：“當然耳熟了，之前報紙上不登出來了嗎，就是把縣里搞的天翻地覆那個小姑娘。”
憑一篇文章干翻整個縣的那位，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的。
文昌感慨，“英雄出少年啊！”
聰慧又堅韌的人，在哪里都能走出一條路來。
文雪咽下嘴里的菜，一本正經的反駁，“爸，人家是女同志……”
所以，英雄出少年是不是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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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棠跟技術部的同事都認識，因此融入很快。
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
再加上知心姐姐帶著，陽老護著，在技術部如魚得水，過的不是一般的瀟灑自在。
林棠進技術部的第一件事，就是研究自動卷緯機繼續破解的難題——往復凸輪。
她腦子好使，計算起各種數據來輕松自在。
花了大半天時間就把各個數據算好了。
棉紡織廠只要生產，研發是順帶，各種機械零件缺的厲害。
林棠看廠里沒有自己所需要的東西，當即拿著圖紙去找陽老。
陽老看到林棠表情很慈祥，就像個村口老大爺。
“小林同志啊，找我什么事？有什么難處嗎？”
這可是他們技術部的香餑餑，可得給人護好嘍。
不能讓小同志待的憋屈。
林棠不知道陽老想法，手一伸把圖紙遞過去。
“陽老，往復凸輪的各細節尺寸我算好了，圖紙在這里，您看看。”
陽老很意外，“哦？這么快？”
說著拿過圖紙看了起來。
他身側的技術員沒忍住，探著腦袋好奇的瞅過去。
陽老雖是搞技術的，其身上也有一股匠人匠心，專注且細心。
拿起圖紙，就忘卻身處何方了。
往邊上的桌前一坐，拿起紙筆開始算起來。
這年頭計算一靠腦子、二靠手，想借用什么高科技，那是想也別想。
一開始算起來，少也有兩三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