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兒的竹筷對于一個家庭來說，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雖然不值什么錢，但那也是家當，輕易丟不得。
康大爺一個風餐露宿的看莊稼老頭兒，窩棚里頭有一雙筷子就不錯了，現在遞給林里他們的是用高粱桿兒做的一次性筷子，外表滑溜溜的不好夾菜，但比較堅硬，且外形符合筷子的特征，干凈，可總算有個用的。
至于碗，那就更沒有了。每人給上兩片玉米葉子當小碟子用，簡單中帶著因地制宜的放蕩不羈。綠色環保。
“嚯~~這才多大的工夫啊！這肉就這么爛糊了，骨頭都能直接嚼著吃。”
張軍一口下去，骨頭咀嚼的咯吧咯吧響，顯然是當成花生米吃了。
“廢話了不是，拳頭大的斑鳩，你還想著它有多硬的骨頭啊！”
“啥？你把那些小的也給做了？不是說養養嗎？”
“養個屁，今天這么多人過來吃飯，又煮了十個拳頭大的土豆兒進去，不多弄點兒吃個屁啊！再說了，有那點兒糧食養幾只老母雞不好嘛！平時還能下蛋去供銷社換東西呢！”
“嘖~~那么小的斑鳩，您是怎么褪毛的啊！太難了吧！”
“不難，開水一澆，趁熱撕個差不多，然后往火堆里頭一丟燒一下，拿出來洗干凈就是了。哎！這玩意兒好，腰子，大補。你大爺我這個年紀了用不上，你們誰把它報銷了。”
一顆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的腰子被康大爺夾在筷子中間，要不是湊過去看，還真的看不到。
“您這雜碎也給煮進來了？”
“廢話了不是，那么小的玩意兒，要是這也丟那也丟，那還吃個屁啊！既然你說話了，那就給你好了，養生就要從小時候做起，到了發現虛的時候，那就晚啦！”
林里多嘴了一下，玉米葉子上多了一顆斑鳩的腰子。大家都憋著笑看林里熱鬧，這得多小的能耐用這玩意兒都能補起來啊！
“笑個屁啊！小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兒，這玩意兒，我看行了。”
嘴對著一吸，立馬就進了肚子。還沒嚼呢就不見了蹤跡。還好自己沒那么大牙縫，要不然還以為塞哪邊兒了呢！
“來來來，這里也有一個，給你，咱們以量取勝。”
“我也找到一個，哎！還有腸子，這玩意兒也給你。”
“肝子也給你，這腸我還真的沒有吃過禽類的，我嘗嘗味兒咋樣？”
北方吃禽類，林里幾乎沒見過吃內臟的，啃雞爪子的都少見。不過這個缺肉的年代，吃也就吃了。
大家為了打趣林里，用高粱秸稈兒做的筷子在鍋里面一陣翻找，心肝脾肺腎找出來一堆。康大爺一看這陣仗，也立馬把自己的碗放到了林里面前，可不能讓林里有機會逃避大家的熱情，玉米葉子做的臨時餐具不保險，林里想逃避，完全可以假裝打翻了地上，還是把唯一的碗給他用吧。
挑了半天，粗瓷大碗也就放了個碗底。看著一堆內臟，林里還真的有點兒下不去口。正常的雜碎也就算了，可今天這是斑鳩的啊！
“康大爺，洗干凈了沒有啊！這么小的東西，不會洗都沒洗吧！”
猴子用大米飯包裹著整只的老鼠油炸，林里得防著點兒，多嘴問一下。
“怎么會呢！腸子我還翻過來洗了兩遍呢！別看東西有點兒小，可洗起來也簡單，費的無非是個功夫而已。可肉都煮上了，我坐哪兒沒事兒干，找點兒事兒做也好啊！你不信就吃根腸子試試，肯定不會牙磣。”
“林里哥，你不會是不敢吃吧！也就點兒斑鳩的雜碎而已嘛！”
“咳咳~~聽說山里頭的猛獸都喜歡吃內臟，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我就親眼見過，狼把人叼走了，找到的時候人剩下不少，肚子里頭的東西沒了。”
“哎？你們說那狼又不會翻洗腸子，吃內臟的時候~~是不是也吃屎啊！和狗一個德行。”
“停停停，吃飯呢！別談論這個話題。”
別人能停，林里可不能停，這內臟是要給他吃的。
一想到獅子吃內臟，用嘴往外擠屎的視頻，林里吃腸子都不敢咀嚼了，生怕里頭有沒洗干凈的餡兒。
“康大爺，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么細的腸子，您是怎么翻過來洗的啊！”
“哼哼！你大爺我活著這么多年，那是白活的？？看看這是啥？”
“掃帚啊！”
康大爺把坐在屁股底下的掃帚抽出來炫耀了一下，再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中撇了一根掃帚棍兒下來，伸到嘴里當牙簽兒的用了起來。
“看明白了嗎？用的就是這玩意兒。別看細，可配斑鳩那點兒細腸子，正好。”
“哈哈哈，康大爺睿智，來，必須抿一口。”
張軍擰開酒瓶遞給康大爺，一個酒瓶底子而已，八個人一人一口就見底了。
“你這后生，來就來吧！也不說帶個整瓶的，就這么個瓶底子，都不夠我潤喉的呢！等著，嘗嘗我的。”
康大爺轉身從床板底下掏出來一個壇子，把封口拽開之后，自己先來了一口，臉立馬就紅了。
“嘗嘗我這散酒，別看價錢便宜，但是勁兒大，管飽。”
屁的管飽，喝酒哪里敢喝飽啊！
張軍接過去也對著壇子來了一口，捂著嘴把酒咽下去之后，才咳嗽了起來，眼淚鼻涕都給噴出來了。
“大爺，您這酒里頭是不是泡辣椒了啊！怎么那么辣，我也不是沒喝過酒的人，可像您這么辣的，真的是第一次啊！哈~~哈~~”
張軍表現的很拉胯，吐著舌頭在那里調整狀態，很丟林里他們這一群人的臉。
“要泡也泡點兒藥材什么的，誰家泡辣椒啊！你們幾個嘗嘗，我這酒喝了大半輩子了，哪有你們說的那么不上檔次。”
有了張軍的狼狽表現，其他人喝的時候都是抿一口，過后臉色不好，但還是裝作很享受的樣子連連夸贊，目的不言而喻，等著下一位同學中招好嘲笑他。
可這么幾個人都年輕，成年不久，這年頭兒的酒價錢高還要票，平時幾乎沒怎么喝，所以一個個的都很謹慎，一圈兒輪完了之后，壇子里頭的就沒少多少。林里甚至在猜測，流進去的口水搞不好比喝出來的酒都多。實在是太緊張了，嘴巴里頭的口水太多。
“唉！你們幾個啊！太拉胯，一點兒都不像我年輕的時候，一天喝三頓，都不帶嘴軟的。喝酒要是不大口的喝，總覺得不爽快。來，喝不了酒那就吃菜，肉是少了點兒，但是土豆兒多啊！”
匱乏單調的物資，造就了人們對簡單食材的研究熱情。康大爺也是個會吃的，土豆兒都是剜出來的不規則形狀，吃起來口感很棒。
“這里還有紅薯呢！烤的應該差不多了。”
用一根棍子從火堆底下扒拉了幾下，弄出來幾個被烤的黑不溜丟的東西，敲了幾下后雙手虛捧著從兩頭兒一掰，冒著熱氣的紅薯就這么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甜，趕緊吃，一會兒就涼了。”
幾人也不客氣，拿紅薯的，從火堆底下找漏網之魚的，沒一會兒功夫，幾人都黑著雙手啃食著紅薯，吸溜吸溜的吃的美味。
“康大爺，咱們路上的時候還沒弄這兩樣呢！您是從哪里刨的啊！”
“當然是從就近的地里頭啊！不過你們放心，薅羊毛不能從一只上頭薅。我都是從側面挖開一個小口子，一株上頭只拿一個走。土蓋好之后，到收割的時候一點兒毛斌都看不出來。”
喲~~這位的生活經驗很豐富啊！有耐性，勤快，不貪婪，腦子活泛，怪不得被分了個出來看莊稼地的活兒呢！估計這是個肥差。別看人家住的地方既偏僻又簡陋，但是這嘴巴這些年估計就沒有虧過。
“啥眼神兒啊！這么看我，好像我就是那薅社會主義羊毛的壞人似的。也就是你們來了我才這么干的，平時都有人給我送飯的。”
“是的是的，您老說的對。只是今天我也算是從您這里學了一招實用的。來，用您的酒敬您一杯。”
吃了一會兒后，林里只覺得身上熱了起來，看向酒壇子也來了興致，借著這個機會給自己灌了一口，渾身上下變的暖洋洋的。
“嘿嘿，不錯不錯，能喝就好啊！你們也別客氣，今天這量大著呢！火里頭還埋著紅薯呢！烤的時間長了就不好吃了，趕緊往外挖。”
別看紅薯皮烤的有點兒硬，還帶著焦糊，但帶著甜味兒吃起來有嚼勁兒，是不可多得的好吃食。尤其是外面那一層焦糊的東西，據說對治療拉肚子很不錯。
“康大爺，您這牙口還好嗎？我帶了點兒炒黃豆過來。”
“哎喲，這我可吃不動了，牙早就掉的差不多了，也就是前門牙還光榮在崗，要不然現在嘴巴得直接癟下去。”
“吃不動黃豆，那就試試我的肥皂，今天我們去肥皂廠參觀來著，價格有優惠，就買了幾塊兒。”
雖然是打平伙，但人家康大爺招待的著實不錯，林里也不小氣，帶了一塊兒肥皂過來當做上門的禮物。但剛才給忘記了，這事兒鬧的，好像是看人下菜碟似的。
“哈哈哈，這玩意兒據說洗衣服很不錯。我留下了，明天洗臉試試。我這老臉皮糙肉厚，用這玩意兒洗干凈了，搞不好又是一個十里八村的俊后生。”
一頓飯眾人吃了能有兩個小時。還真讓林里猜對了，不光是所有食材吃了個精光，就連鍋也用饅頭擦了一遍。不過在擦之前給康大爺留了一碗出去明天早上吃，他們還不至于吃到砸鍋，看人家主家的笑話。
回到寢室后，灶火把屋里燒的暖洋洋的。幾人都或多或少喝了康大爺的劣質高度白酒，連洗漱都沒有，勉強把衣服脫了，進被窩就直接睡了。
半夜，林里喃喃的說著夢話，臉上還不時露出一臉的豬哥相。等到打了個冷顫之后，才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林里早早就醒了過來。畢竟二弟處在一個濕噠噠涼颼颼的環境里頭，醒來也正常。
但不正常的地方也有。往日雖然早上的時候都有扯旗，但那只是每天的應付差事，屬于常見狀態，一會兒就下去。但今天格外的怒氣沖沖，林里躺在被窩里頭默念各種削減欲望的口訣，可就是沒啥改變。
看了一眼旁邊兒還在打著小呼嚕睡覺的兩人，林里在被窩里頭擦擦擦的把褲頭兒給換了一下。一不留神，差點兒給燙傷了。心說那斑鳩內臟還有這種效果？這不比麻雀腦子、泥鰍來的有效果啊！
換好苦茶籽后，躺在被窩里頭怎么也睡不著，翻了幾次身之后，趴在炕上點燃了一支煙。
見睡在炕中間的大口袋睡的十分香甜，就湊過去把嘴里的香煙緩緩往大口袋的鼻子那里吹。誰知道這家伙睡覺不用鼻孔出氣，嘴巴倒是張的老大，于是把位置往下挪了挪，就這樣，大口袋睡夢中吞云吐霧，好不快活。
一支煙抽完了林里有點兒不滿足，又續了一支繼續給大口袋提供做夢的元素。一直到成虎被屋里的濃煙嗆醒之后，大口袋都沒醒。
“林里哥，你一夜沒睡啊！抽這么多煙，愁啥呢！”
“我啥也不愁，就是看大口袋睡的這么香，我有點兒心里不平衡。都說吃喝拉撒睡，這小子怎么能在這個領域超越我呢！”
“給我來一根，我也給他加點兒料。”
天光漸亮，屋里的可見度也上升了不少，兩人一左一右趴在大口袋兩側，你一口我一口的給大口袋吹煙。要不是煙霧飄散的方向有所不同，和電影里鬼吸食人陽氣的場景還真有點兒像。
一直到早上的起床鈴聲響起，大口袋才睡眼惺忪的翻了個身開始準備起床。而且看樣子愁眉苦臉的，一晚上的覺好像白睡了似的，也沒有人吸他的陽氣啊！
“咳咳~~”
“咋了？不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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