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沒啥！事兒就是這么個事兒，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去投八路。您從無到有創建了運輸隊，又獨掌大權一個多月，把所有工作都安排的井井有條的履歷，下一個工作估計也簡單不了。說不準還有好事兒等著您呢！”
隊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過又淡淡的點了點頭。顯然他對成虎的話有些意動。
運輸隊里的人們不知道換隊長的緣由，他還能不知道？
無非就是這個江隊長是某位當權主任不成器的小舅子，有著一份裙帶關系帶來的正式工作，可無奈志大才疏，不光沒有干出啥成績，還捅了不少簍子。
在單位里混了這么多年，還是一個小嘍啰一般的存在，別人雖然讓著他，無非也是看在當權姐夫的面子上，不可能接觸到權力的核心，可又不甘于平凡。
一次偶然的相遇，看到了威風凜凜，有著二十多輛拖拉機的運輸隊，有油水，有權力，還有面子。自然動了歪心思。
他那當了主任夫人的扶弟魔姐姐借著吹枕邊風的便利，才給他求來了這么個位置。臨行前主任姐夫不放心這家伙的德行，還特意傳授了他一些收攏人心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散煙、請酒、吃肉，甚至這里存在的矛盾都被人家看了出來，如何快速打開局面，洗滌前任的參與影響力，都被人家手把手的教了一遍。
只是林里就這么成了他人祭刀的牛羊，總是有那么點兒冤枉。可成年人的世界里，最不缺的就是這種無罪而誅的牽累，抱怨也沒用。只能感慨一聲時運不濟。
“行了，我倆走了。你倆在這兒好好兒的干活兒，別參與其他的事情。碰到事情多忍，記住你們是來掙錢的就行。大口袋這孩子還是有些單純，容易意氣用事，成虎你多照應著點兒。”
這就是耳濡目染的家教啊！成虎比大口袋更加適應這種驟然發生的變化，有著超出常人的判斷能力。單一個喜怒不形于色，就是多少人一輩子都修煉不來的能力。
“誰要讓他照顧啊！我這么大的人了。哼！”
“那好啊！把剛才吃了的肉給我吐出來，那可是我拿過來的。”
“別以為我沒有聽到前因后果，那可是大師傅偷偷給隊長帶的，你只是幫忙送一下，順便兒占點兒便宜的工具人而已。我吃的可不是你的肉，那是隊長的肉。”
“吃人肉是違法的啊！不管吃我的還是隊長的。大口袋，你別以為我們關系好我就會為你遮掩。走，和我見公安去，今天我要大義滅親，讓你這個吃人肉的家伙得到應有的懲罰。”
“你可滾的遠遠兒的吧！我哪里有吃人肉啊！你就是知道曲解我的意思污蔑我。”
“我曲解你的意思是開玩笑，別人可就不一定了。以后碰到事兒別多說話，交給我處理就是了。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聽你的還不成嘛！”
見兩人撕吧了幾下后達成了協議，隊長轉身走了。林里也朝著自己的手扶拖拉機走去。以前都是放在這邊兒的，既然活兒不干了，那就開回家好了。省的明天還要再過來取。
大口袋怎么被成虎帶著去伏低做小林里不知道，現在他也懶得考慮這些東西。路過鐵匠鋪的時候，小泉正在等火爐子里面的殘灰熄滅。看得出來，生產任務挺重，都這個點兒了，才停工歇業。
“我等你過來呢！你昨天直接丟這兒就走了，也沒給個章程，等了你好半天不來。那東西怎么處理啊？”
“能換票據嗎？布票之類能買生活必需品的就成。”
“可以啊！不過那么點兒東西換不了多少，沒啥意思。”
“有總比沒有強啊！蚊子再小也是肉來著。”
“那我明天和我師傅說，你過來商量個價格。哦對了，你白天不在，那下午早點兒過來，好不容易下班了得點兒空閑，全耗費在等你過來上了。”
“商量啥呀！你師父那人我還信不過嘛！這么點兒事兒，不至于這么正式。而且我從今天往后，都不用去了。再過來找你，有的是時間。”
“為啥呀？不是干的好好兒的嘛！”
“嗨！人家嫌棄我那拖拉機運力小，本錢大，虧本兒的買賣，所以不讓我干了唄！”
“不至于吧！我看你們隊長挺好的一人啊！不至于用了你一個多月，現在才把你開了吧！聽說太陽灶這玩意兒現在可火了，周圍幾個縣都想普及。無奈咱們這邊兒生產工藝最成熟，體量也大，所以分了不少的訂單。這以后用的煤炭只會越來越多，你的拖拉機雖然小了點兒，可也總比沒有的強吧。”
“今天，就剛才，隊長換人了。換了一個姓江的，以前從來沒見過的外來戶，人家上來第一件事就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兒讓我滾。這幾天的工資有沒有準兒還兩說呢！還有啊！和我一起，就昨天往下丟袋子那個家伙，能不能留下還不知道呢！”
“啊？這么草率的嗎？啥理由啊？你也不是那偷奸耍滑的人呀！我師父昨天還和我說，等你這點兒煤面兒等了一個多月了才來，量還這么少，白瞎了這么個機會了。”
林里探頭進去看了一下人家屋里儲備的煤炭，量也不少啊！
“嗨！別看了，這玩意兒都是配額，可丁可卯的東西。有時候工作量大了還不夠用，和上級批，流程走的又多，生產任務過來了，哪里來得及啊！”
“所以你們就外購？那不是成了自己花錢貼補了嘛！不占公家便宜就不錯了，你們咋還開始倒貼了啊！這也沒發燒啊！”
“去去去，誰家還能天天發燒啊！這種事兒發燒一次就夠可以的了。”
小泉把林里的手打開，看外面還有人走動，干脆把他拉進了屋里。
拿暖壺給林里倒了點兒溫水，兩人坐下來聊了起來。
“哪里啊！誰有那么傻。公私分明能做到就不錯了。我師父不是這里的管事兒嘛！大小事兒都是他說了算。上頭也知道這里的具體情況，所以從外面找關系弄點兒煤炭進來，干完了活兒再從收益里面往外扣除就成。因為是外購的緣故，價格肯定高，所以扣除的時候還要多扣點兒才行。”
“哦~~明白了。現實所迫啊！”
“就是這么個意思。”
“那你把我截下來是個什么說法？打算讓我給你多弄點兒過來？你師父應該也不急吧！要是著急，他老早就說了。還用等我今天恰好被開除的時候找我？你們也真是會找時候。要不是咱們關系好，我都以為你們是要用這種法子羞辱我了。”
小泉摸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們又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哪里知道剛有了個開頭，這立馬就見到了結尾啊！還好巧不巧的碰到了你今天被開~~辭退。”
“這段時間是別想了，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誰也不敢冒著風險上去被人家燒。即便有人敢去弄，你們也得承受那個高昂的價格，得不償失嘛！我看你們里面攢的還不老少呢！”
“防患于未然，憂患意識總是要有的嘛！那玩意兒弄回來別被太陽曬，避著點兒風雨，少說也能存個幾年。手里有糧，心中不慌嘛！”
“文化水平還挺高，知道這么多大道理。不過這個忙我是幫不上了。”
“就不能想想辦法？你去礦上也那么多次了，總歸認識了一些人吧！咱要的又不多，煤面兒先不說，那玩意兒摻和著燒還湊合，全燒那個都能從爐齒那里給漏了去，浪費了。就說那大塊兒的煤，你這手扶拖拉機弄一車過來就夠我們燒一段時間的了。想想辦法？”
要說認識的人，除了幾個裝卸工，估計也就是修理工和那個磅房的周哥了。可那只是見過一兩次面的泛泛之交，又沒有多少利益往來，見面打個招呼還成，為了一車煤炭去走關系，好像還挺麻煩的。弄回來的成本未必會低。
“要不你們去和新來的江隊長搭個線？我看那小子就是盯上運輸隊的收益了，所以才來這里搶位置的。你是不知道，這家伙今天剛一露面兒，就請大家喝了一箱酒，好幾斤的熟肉，差點兒沒把那幫煤黑子給樂死。一下子就把眾人給收買了。花了這么大的價錢，他最起碼也得回本兒吧！”
“唔。倒是有理。不過我們用的少，還是讓人家那些有需求的大戶先上吧！人家打通了關系，我們跟他們勻一些過來也成。這第一個著急忙慌的撲上去，準保得大出血。我們小門小戶的，做不得這探路石。”
林里詫異的看著小泉，這家伙要是心思稍微臟一點兒，估計也就沒有前對象背著他懷三胎的事兒了吧！
“哎！你什么眼神兒啊！看的我心里直發毛。”
“嘿嘿，就是覺得你這家伙的想法還挺有道理，這不是被驚到了嘛！你說得對，上趕著不是買賣，找到合適的機會順其自然才能利益最大化。再說了，現在公社里的煤炭資源越發豐富，你們早點兒遞申請，多多少少也會給點兒啊！你們才需要多少？怎么說第一臺太陽灶是從你們鐵匠鋪里面出來的，這就是獨一無二的資歷啊！這點兒面子要給的吧！”
“我師父早就把申請遞上去了，這不是還沒有回復嘛！這段時間聽說了要增產的消息，我們也怕排不上號。唉！物資還是短缺啊！”
“廢話。不和你在這里瞎比比了，我都迫不及待回家把這個壞消息和家里人分享了。”
小泉看著林里，總覺得這家伙不正常。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情，還不得垂頭喪氣，生無可戀？這家伙倒好，笑瞇瞇的，還樂呵起來了。
“廢話，我這叫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外物而已，怎么能影響到我豁達的心境。”
“我靠！看你這裝逼的樣子，差點兒把我給忽悠了去。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們這補貼也不算高吧！就那天，被搶劫的那天，返還贓物贓款的時候，我聽了一耳朵來著。”
“你小子可算是反應過來了。本來去的時候就是被我老丈人逼著去的，這下被開除了，我能不開心嗎？”
“你是故意的？”
“故意個屁。我還能為了不干活兒給自己留污點啊！那都是人家清除上任隊長殘余勢力的手段而已。一天天的打鐵把腦子打傻了。”
小泉撇了撇嘴，他把這個年代人們對名聲的追求給看低了。
“好吧！那你趕緊走吧！我還得掛門板呢！記得明天過來和我師父商量事兒啊！丟下就走算怎么回事啊！”
“你們有需要就先用唄！就那么點兒煤面兒而已，至于這么正式嗎？”
“廢話，不用的時候啥都好說，誰知道我們用了之后，你們會不會過來要高價啊！”
“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種人嗎？”
林里沖過去就是一頓友好的拳打腳踢。
“嘿嘿，不好意思啊！記得來哦。”
小泉把林里禮送出門，開始為打烊做準備。
林里則是為怎么過林副書記那一關而頭疼。要是他非得讓自己去奉獻，那可就玩兒完了。廉價勞動力都比不上，估計以后就是江隊長鞭策其他人的反面教材。
再大的問題終究是要去面對，林里磨蹭的再久，這么短一段兒路，還是回了家。
林副書記見林里這一個多月里來第一次把拖拉機開回家，就知道有事情發生。但是等林里主動事無巨細的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后，還是不可避免的皺起了眉頭。
等了許久見林副書記不說話，家里的氣氛有些冷。丈母娘見狀立馬就不干了，還以為他是想著怎么收拾林里呢！
“行了，不讓去就不去了，一天那仨瓜倆棗兒的兩頭兒不見紅，瞧瞧把人都弄的成了什么樣子了，這瘦的呀！咱家條件再差，還缺那點兒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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