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風雨聲很大，在寂靜的村落中格外的醒目。林里半夜被吵醒好幾次，最后干脆沒有了睡意。在被窩里面賴著，聽了會兒外面的動靜后，摸黑點燃一支煙打發時間去了。
而在此刻用黃土堆積起來的堤壩上，值夜的人面對著河道里奔涌的黃色洪流，心中止不住的顫抖。本以為堤壩壘的夠高了，誰知道這暴雨才剛開始降，水位已經升到了半坡的位置。而且洪水來勢兇猛，厚實的堤壩內側也被削薄了不少。后面如何安全度過，暫時還是未知數。
當天漸漸開始亮了之后，林里起床站在屋檐下放了水，踩著泥濘打量了一下自家的窯洞。從上面竟然滲透下來足足有十厘米的雨水。雖然距離窯洞的頂部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但是這種雨照這么下上一天，估計村里有很多土房子都要成了危房吧！
林里心里正琢磨著事兒呢！大門就被啪啪啪的拍響了。
“誰啊？”
“是我啊林里哥，我過來找你來了。”
大口袋啊！大早上的，也真是事兒多。冒雨過去把門打開，讓人進了屋里后這才問道。
“大早上的怎么就過來了呢！”
“嗨！家里待著沒事兒干，這不過來找你閑坐來了嘛！”
“你可嚇我一跳，還以為這是有了新的通知了呢！吃了飯過來的？”
大口袋的臉色馬上就不好看了。哪里有這么問人的啊！不應該是問吃飯了沒有嗎？
“哈哈哈，瞧瞧你那個變臉的樣子。我告訴你啊！要是家里糧食不湊手或者假客氣，千萬別和人客氣，省的人家真接了下句你們不好弄。問人的時候應該像我這樣問，他都不好意思回答沒吃。”
“我沒吃。”
“你可滾的遠遠兒的吧！還沒吃呢！嘴角上面的小米粒兒我都看到了。”
“嘿嘿，這不是今天早上小米粥燜土豆兒嘛！多吃了兩碗。喏，這是給你帶過來的。”
大口袋伸舌頭把米粒舔進了嘴里，同時從肚子里面掏出來一個用籠布包裹著的海碗。這家伙，一路上有暖寶寶護體，怪不得頭上出汗了呢！剛才還以為是跑過來的時候出的汗呢！
“哇！好香啊！金黃金黃的，這是把米油都給熬制出來了。”
“那可不，我媽做小米粥可厲害了呢！怕你家里沒有亂腌菜，還特意給你弄了點兒腌蘿卜。”
“這和亂腌菜有啥關系，前面還非得加那么一句。直接就說沒有亂腌菜加的是腌蘿卜不就行了。”
亂腌菜只有在秋季的時候用菜葉子什么的腌制了之后才有，充其量吃到第二年的春天，要是腌制的時間久了，發酵過度就壞了。所以現在這個夏天不可能有亂腌菜。
“這不是和你剛才學的嘛！要客氣一番。”
“你學的還是不夠多啊！比如現在，還沒學會抽煙？”
林里自顧自的給自己點燃了早晨的第一支香煙，大口袋見沒給他散，立馬就搶了一支過去。火柴丟到地上踩滅了，那就對煙頭兒，辦法多的是。
“你先坐，我生點兒火熱熱飯吧！”
“這么一海碗的小米粥都不夠你吃的？”
“那得看幾分飽了。現在正休息呢！可不就得把消耗了的補回來嘛！”
林里點燃灶火之后，用昨晚上殘留在鍋底的油煮了小半鍋水，把腌蘿卜挑出來放到一邊，放有小米粥的海碗和昨晚上剩下的三個雞蛋灌餅放到小鍋里面干烙著熱了起來。
等水熱了之后，打上兩個雞蛋進去，做了個蛋花湯。順便兒把昨天沒洗的茶缸在里面舀了兩下，殘余的蛋液也大半進了鍋里面。剩下的一會兒喝蛋湯的時候再刮拉著吃了就是，不能浪費。
“嘖嘖嘖，林里哥家的伙食就是好啊！又是白面又是雞蛋的，那餅子是怎么做的啊！怎么看著那么虛騰呢！”
“一會兒吃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沒過兩分鐘，飯做好了。林里又拿了兩個海碗過來，給大口袋也來了一碗蛋花湯。兩人坐在炕上面對面的吃了起來。
初次嘗試雞蛋灌餅，大口袋驚為天人。一連吃了兩個之后才剎住車，讓只吃了一個的林里很是惱火。
“你小子不是說在家里吃飽了嘛！怎么這會兒又吃的下。”
“嘿嘿，見獵心喜，嘗嘗味道嘛！一時間沒有剎住車，林里哥勿怪。”
“切！有啥好玩兒的沒有？在家里憋悶的很。一點兒都不自在。”
“這天氣，還是在家里安安生生的躲著吧！反正午飯過后還要去上工，到時候可有你忙活的。”
一頓早飯吃了個精光。兩人肚皮都撐大了一圈兒，林里和大口袋還是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小肚子。尤其是那小半鍋的雞蛋湯更加給力，兩人喝完了之后，一個小時上了三次廁所。真是飽的快，餓的更快。
“唉！撒出去就舒服了。”
“一會兒就得餓肚子了。”
中午飯林里不知道吃啥，干脆就選擇了最簡單的面條兒。大口袋這家伙也不客氣，在一旁忙前忙后的，兩人愣是用兩個雞蛋炒了點兒醬，每人吃了兩海碗，上工的時候差點兒沒能從炕上爬起來。
不過即便準備的這么充足，出了門，被涼颼颼的雨一澆，也立馬餓了兩分。寒冷的天氣太消耗熱量了。
雖說是上工，但是林里他們這種技術工種，也不需要在堤壩上盯著。反而是在堤壩后方一處臨時建起來的窩棚里面休息了起來。
不過這窩棚的情況不怎么好，秸稈兒和黃泥做的頂現在正漏水呢！滴答滴答的像是尿不盡，里面一股子潮濕的味道不說，還伴隨著腳臭味兒，地面泥濘一片，腳踩上去卟唧卟唧像是踩了屎，反正就比男生宿舍還要差很多的樣子。
兩人找了個位置隨便一坐，因為周圍有人的緣故，聊天兒有點兒不好意思，干脆就閉目養神了起來。
一直堅持到晚上下工，兩人除了出去放放水，都沒有干別的事兒。到伙房吃了頓豐盛的晚飯之后，各自回了家。
閑下來的林里，沒事兒就吃雞蛋灌餅、喝雞蛋湯，別的吃法他懶得弄，肯定比這個麻煩。尤其是他還想著看書呢！
說起來喜歡看書是一種習慣。就和玩兒手機、吹牛逼似的，習慣了其實也沒有那么枯燥乏味。尤其是現在幾乎不存在題海戰術的條件，連個練習冊都難看到。所以林里回味了一下課本上的知識后，竟然開始給自己出起了題目。一個人在家里玩兒的也是不亦樂乎。
暴雨時斷時續，但一連也下了兩天工夫。林里每天除了被喊出去上工吸腳汗味兒，別的還真的沒遇到。
這天，暴雨已經變成了稀稀拉拉的小雨，天氣也有了放晴的趨勢。一眾人提著的心才開始往肚子里面放。不過巡查河道更加嚴苛了起來。有了一點兒小的缺口，就開始往上面補充提前準備的土，堤壩總算是穩住了。
而在這個時候，一些膽子大的，又開始拿著鉤子之類的東西去堤壩邊兒上干起了那撈東西的工作。
林里和大口袋閑著也是閑著，就湊過去看熱鬧去了。畢竟小說中有關主角兒打獵、捕魚的描寫可謂輕而易舉。打獵林里弄過了，但捕魚還沒嘗試。林里也不求別的，能弄個兩三條兩三斤的魚回去，讓四腳朝天做了補充補充就行。
可惜事與愿違，站在堤壩上，能清楚的聽到巨石之間相互碰撞傳出來的震耳欲聾的聲音，這還是有洪水的遮掩，要不然聲音更大。也徹底絕了林里想借此良機牟利的想法。
而那些想借此往上鉤點兒什么的人們，在觀察了一番水勢之后，也明智的暫時放棄了冒險的舉動。尤其是在大隊干部虎視眈眈的目光中，更是不敢不從。
雨停了也有一天了，村里的緊張情緒減少了不少。不過看著一些歪斜的土房子，大隊干部們都露出了難看的臉色。不過趁著現在還有時間，人手也都召集起來閑著，蓋房子應該還算及時。至于銀錢不湊手，那就從大隊打借條好了。
于是，等了兩天，天氣放晴之后，洪水小了一些，一群人再次被召集了起來，開始拉土給村里房子受災的人家修繕房屋。
人工白出，柴油村里用防洪剩余下來的貼補，但是吃飯得主家管。這么一來，伙食蹭一下掉了一個檔次。
五姑娘脫了一層皮的成虎這會兒也歸隊了，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摩擦著方向盤，一副老司機的模樣，看起來很帥。但在林里用腳換擋面前還是差了一籌。
“林里啊！這差不多忙活完了，眼看就要收秋，你看把拖拉機給別人開，大隊組織一下，給村民們集體理個發吧！”
這天，林里剛拉回來一車土，就聽到支書這么和自己說。比起拉土，這個活兒顯然要輕省不少，人家都開口了，林里哪里有拒絕的余地啊！于是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如此一來，大口袋算是徹底單飛了。這家伙別看是個二把刀，但也開的有模有樣的了。所以以權謀私，帶了個親戚家的小孩兒跟著自己當學徒，對林里的離開，別提多開心了。
有了幾次集中理發的經驗，早已有了固定的模式。
幾個幫工的忙著用從附近村民家里借來的太陽灶和水壺燒水洗頭，林里直接把擦干頭發坐到凳子上的村民三兩下貼著頭皮推個禿瓢兒，整個流程走下來，半分鐘都要不了。
不過期間的事兒還是不少，碰上愛干凈的村民，推子走的很絲滑。碰上個邋遢的，推子老是卡頭發，自己又不能硬推，失去了人心，只能一點兒一點兒的嘗試。
至于一推子下去刺啦冒出一股血來，林里早已有了經驗。不就是虱子跳蚤撞在刀刃兒上了嘛！這年頭兒可再常見不過了。
為了不讓自己肌肉勞損，借著教授學徒的名義，拖拖拉拉用了四天時間，才算是把活兒給干完了。
經歷了一次暴雨洪水后理一個清爽發型的村民們，精神一下就飽滿了起來。碰上來村里巡視水情的公社書記，也算是大大的露了個臉。
于是，在其中付出不少的林里，被公社書記口頭表揚了一番還不算，說是要把他報上去當縣級勞模。林里哪里想出這個風頭啊！直接就發揚風格把這個名額給讓了出去。這更加增添了公社書記對林里的感官印象，把個跟在身后的林副書記樂開了花。
之后的事情不一一列表，總之這次的危機有驚無險的度過了。村民再次恢復了以往的日常生活。
但是因為太陽灶和玻璃瓶的出現，在之后的日子里面，家家戶戶都過的十分充實。整個村子仿佛陷入了比賽灌罐頭的怪圈兒。
來往串門兒的婦女沒說上幾句閑話，就要轉到這個上頭去。讓一些手藝好的婦女，著實露了一把臉。家里的爺們兒、孩子出去碰到了朋友熟人，胸口都挺的直挺挺的，長臉了。
回到闊別好幾天的家里，林里癱在炕上一連休息了好幾天，把淑芬心疼的厲害。林里也因此體驗了幾天不需要勞心又勞力的日子，沒幾天竟然胖了一圈兒，看起來有些富態。
因為治水有功的緣故，縣里專門兒開了大會不說，還特意組織了一場聯歡晚會。林副書記給他搞了一張票過來，湊熱鬧擠進去看了看，年代感太強了，加上林里又不喜歡這種人群聚集的活動，所以看的也是一點兒興趣也提不起來，不過面兒上還是要表現的很開心。
當晚會的收尾階段，音樂聲音一變，響起了學校頒發獎狀的背景音，林里這才來了感覺。
看到幾個有些熟悉的身影上去領獎之后，林里也沒吝嗇鼓掌，即便如此，巴掌都拍的有些疼了，與其他人相比較起來，也是軟弱無力的厲害。
這倒不是林里沒力氣，而是情緒投入不進去。畢竟后世班級聚會唱個歌都有人領頭鼓掌，林里實在是理解不了這里面的含義是啥，啪啪啪的打節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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