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里擺脫了老頭兒的糾纏，剛剛轉過彎兒進了巷子，見后面沒人，正想用手抓一抓沾在屁股上的褲子。就見一個人快速的跑了過來把他攔住了。
定睛一看，竟然見過。
是上次進山找趙二孩子認識的張成虎，第二生產隊隊長張二小的幼子。
“林里哥啊！快和我去公社，那邊等你開會呢！”
“啊？等我開會？等我開什么會啊？”
林里一臉疑惑，見張成虎叫自己哥，就知道事情不簡單，出去打了幾槍而已，這就走上仕途啦？
“哎呀！別說了，你去了就知道了。”
林里一頭霧水的被張成虎把籮筐奪了去，又被抓著胳膊好一陣跑。頗有些范進中舉賣雞被鄰居出來找的感覺。
等一口氣跑進了大門，才看到林支書一群人都含著個煙桿子愁眉苦臉的。一見林里進來，紛紛抬起了頭。
“額~~各位領~~”
“林里啊！今天下午是不是你在山里放槍了？”
“嗯！林支書，是我放的槍！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對嗎？”
林里很有眼力見兒的沒有叫林支書爸！
“哦！挺好的。救了咱們村子一次。”
“嗯！是啊！支書家的女婿這次立了大功啊！要不然咱們村里可就要有好多人家披麻戴孝了。”
“是啊！”
······
眾人雖然都在附和，但臉上的表情不似作偽。
“額~~您找我來就是為了這事兒？”
“不是！咱們村里今年的菜地算是絕產了。入冬前雖然還能種一茬兒白菜，但是這個產量肯定不行。前幾天你不是說了個化肥肥田的事情嘛！所以就找你過來問問，這些化肥到底頂不頂用？能不能把白菜的產量提上來，解決今年村民們的吃菜問題。”
“化肥？當然頂用了。”
林里打算援引一些古今中外關于化肥使用歷史作為例證，但是想到現在的局勢，就不知道怎么說了。
“說呀！有啥說啥！說錯了也沒有關系。”
“哦~其實。我這也是聽鄉里洪主任說的啊！這次我不是出門了嘛！正好碰到了這批化肥，就多嘴問了一句。
他說國家在去年已經引進了一批先進的技術和生產設備，專門用來生產化肥，就是為了提高咱們國家的田地畝產，生產更多的糧食，養活更多的人口。我一聽這個立馬就心動了。
所以厚著臉皮和他討要了十袋，還順帶著打聽了一些關于化肥的知識。但這個東西畢竟剛剛傳到咱們這邊，沒有經過確切的驗證。所以~~”
洪主任啊！只能拿你出來頂缸了啊！誰讓你頭大呢！
林里的表態雖然充滿了不確定性。但眾人聽到“洪主任”三個大字，眼前還是一亮。
洪主任來的時間雖然不長，最近還不知道去哪里了，老是逮不到人。但人家是大地方過來的，知道的事情多，說出來的話自然可信度極高。
干部們交頭接耳互相看了看。張成虎的爸爸張二小對林支書說道。
“支書。今年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再壞還能壞到哪里去啊！咱們就試試吧！”
“是啊支書。你可別想著就肥你家的菜地，我也要！”
“哈哈哈，得了吧你。糞車從你家門口過，你都得舀一勺嘗嘗咸淡的家伙。”
“哈哈哈。”
有了剛剛的打岔，院子里的氛圍好了不少。
林支書取下煙袋在鞋底磕了磕。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也簡單。直接按隊里菜田的畝數分吧！雖然只有十袋化肥，但是咱們河灣里的菜田也不多啊！對了林里，你給大家說說這個化肥怎么用？這個十袋夠多少地用？”
“我這次拿回來的化肥叫尿素，一袋四十公斤，總共四百公斤。洪主任說旱地一般用個十公斤就差不多了。要是水田，差不多要用十五公斤到二十公斤。
所以，要是按照十公斤來施肥，那就能覆蓋四十畝菜地。要是按照二十公斤施肥，那就是二十畝地。
至于用法也很簡單，把地平整好了，計算好用量直接均勻拋灑在地里就行了，沒別的特殊之處。哦當然，不要讓水沖走了。”
干部們聞言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瞬間就有底了。
“咱們村的菜地都在河岸，旱地算不上，但是水田也算不上。再加上又是第一次用，咱們保守一點就定個十公斤吧！即便益處不明顯，可撒的少了壞處也不明顯，說不好還能保個本兒。
而且咱們村河灣就那么大，每戶的菜地也都不大，大的三分，小的一兩分。全村加起來，也夠用了。”
眾人見林支書算的明白，紛紛點起了頭。
“行吧！這個問題暫時也就這樣了。各小隊回去做做內部的思想工作。算日子也差不多到種白菜的時候了。這樣，等明天水小了，就立刻開始菜地里的清淤工作。
然后算好各小隊的需要的化肥數量，過來領化肥。咱們爭取在開鐮之前把白菜都種上。”
干部們見開完了會，紛紛起身，和林里打了個招呼后，就三三兩兩的走了出去。
林支書站起來看了看已經被堆疊到屋子里的十袋尿素。顯然對這個決定有些未知的憂慮。
“爸！事已至此，最壞的結果也就是一個冬天沒菜吃而已。您就別傷神了。”
“唉！我經歷過那段艱苦的歲月，只是不想再回去了。現在的糧食本來也就將將能填飽肚子，你來的前一年，還有村民組隊出去要飯的呢！白菜別看味道一般，可卻是一戶人家重要的過冬口糧啊！不能不謹慎啊！
何況這也是咱們村第一次，甚至是咱們縣第一次用化肥。要是能開個好頭兒，估計后面化肥的推廣也會少很多阻力。能讓百姓們早點兒吃上飽飯。這才是最重要的啊！”
林里沒經歷過饑餓，但是這一年來吃的真是一般，土豆咸菜拌黃糕都算是吃干的了。要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也不至于不改善啊！
而且林支書此刻表現出來的家國情懷，竟然讓他心生仰慕之情。
“額~~爸，山里有獵物嗎？野豬啊、狼啊什么的。”
“哈哈，野豬，還野人呢！咱們這地界都是黃土坷垃。野豬沒見過，狼倒是有。還有就是野雞、斑鳩什么的。怎么？想去打獵？”
林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他的漢陽造還沒有見紅呢！怎么也得想辦法帶兄弟見見紅開個光啊！
“這倒也是個辦法。但是對一個村子來說，那點兒收獲太少了，分也分不來的，組織人手顯然不行，除非是逼到絕境了。要不然，就只能各家各戶自己進山了。這片地人都養不活，還想著養獵物？”
“嘿嘿，我不是想著增加點兒食物來源嘛！”
“行啦！別想了，你要是想進山，就和你大哥一起去吧，有個人照應，也安全些。過兩天孩子們過滿月，到時候可得請幾個朋友過來喝酒，我終于有孫子了。”
“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嗎？”
“哦！大號等孩子大了再說吧！小名倒是早就取好了，大的叫狗蛋兒，小的叫狗剩。”
“咳咳~~爸！”
“怎么？不喜歡？”
林支書皺眉瞪著咳嗽的林里，滿臉不爽。還想搶命名權怎么的？這兩個名字他可是琢磨了大半輩子了，還一次就給用上了。哪能在這最后一哆嗦上讓人給否了。
“不是不是。我就是問問。對了，大姐她們的小名兒叫什么啊！”
“哦！你幾個姐姐的小名兒都挺有寓意，還都是連著的。大姐叫招娣，二姐喚娣，三姐引娣，四姐盼娣，五姐來娣”
“哦，那六姐呢？”
林支書抬手給了林里一巴掌，氣呼呼的頭前先走了。
林里挨了一巴掌站在院子里掰手指頭數了數五個叫弟的姐姐們，順序可能不對，但名字絕對錯不了，太有時代特色了。
隨后又試著把淑芬放了進去。才恍然大悟。原來林支書已經絕了要兒子的心思了。怪不得淑芬叫淑芬啊！
看了看正在收拾著準備關大門的張成虎，林里扛起籮筐打了個招呼就要走，結果看到張成虎一臉的期待的看著他，還露出了一嘴小白牙。
“成虎啊！你想干嘛？”
“嘿嘿！林里哥，我就是~~就是~~”
林里見張成虎一個大男人低頭用手指扭著衣角，后背就是一陣冷汗襲來。別是要誤入歧途了吧！他可是個正經人啊！
“成虎啊！你有事兒說事兒，別娘們兒嘰嘰的。”
“嘿嘿~~林里哥。我就是~~就是想和你學習開拖拉機。”
林里偷偷松了口氣，還以為你是饞我身子呢！
“可以，沒問題。”
“真的嗎林里哥？”
“當然了，我怎么會騙你呢？還有啊！你以后要是有事兒就直接說，別這樣，弄的我一身雞皮疙瘩。”
“嘿嘿，我這不是不好意思說嘛！”
“行了，我先回家去了，家里的奶羊還餓著呢。等秋收的時候我就教你。現在空著開浪費柴油。”
“嗯嗯！林里哥，我曉得的。”
林里從公社走了出來，聽著各家鍋碗瓢盆的響動，埋頭趕路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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