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至暗凌晨 > 第448章 他是唯一一個爬出來,站在她身邊的人
  這段關系,李銘途一直有疑惑。

  師父突然說喜歡他,為什么呢?

  是因為覺得,可能馬上要打仗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表白嗎?

  師父到底有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喜歡自己?

  還是說,師父還不清楚他們兩個在一起之后的日子,只是單純通知他一聲呢……

  李銘途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蒙,又低下頭去。

  他不是不想勇敢。

  知道師父喜歡他的時候,他訓練的時候左腳絆右腳摔了四次。

  藺思源說他滿臉都是血還笑的一臉幸福,和二傻子一模一樣。

  誰不想在面對自己喜歡又喜歡自己的女孩面前勇敢抱上去呢?

  啊,李銘途不敢。

  “孽種!你他媽怎么和那個畜生一模一樣!”

  “你不懷上那孽種,我能和你結婚?”

  “你不生下那東西,我兒子能和你在一起?你以為我愿意在這看著你們兩個?晦氣東西!”

  媽的……

  閉上眼睛,血紅的眼皮映照出的全都是這樣的場景。

  為什么呢?明明他應該非常開心的。

  師父說喜歡自己之后,為什么自己回憶起從前的事情的頻率,反而變多了呢……

  李銘途揉了揉眉心。

  這些日子,他的臉色都有些差。

  “為什么一直走在我身后?”

  李銘途睜開眼睛,看向不知道什么時候放慢了速度走到自己身旁的蒙。

  銀白色的長發飄蕩著,映照在他的眸中。

  嗯……每次看到師父的頭發就能感覺心神安寧啊。

  “沒什么,我覺得在后面看著師父的背影會有種安心的感覺。”

  李銘途笑了兩聲:“副會長要引領所有人呢……唉,師父也很辛苦啊,這樣我會很心疼的。”

  他嘆了口氣。

  “我的表白……讓你有負擔了嗎?”

  李銘途一愣,意識到蒙在說什么之后,他有些慌忙的搖了搖頭:“當然沒有,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你臉色很差,一直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一樣,想想也不是什么開心的事情。”

  蒙依舊注視著前方:“我喜歡你,有讓你不開心嗎?如果有的話……抱歉,我可能很難理解你的心情,我從沒設想過這樣的未來,也不懂喜歡一個人需要做什么。”

  此前的幾萬年,蒙和男性之間唯一的交流就是生死。

  要么殺了他,要么他就殺了自己。

  這還是蒙作為域外生物……不,作為人類的第一次。

  “師父的喜歡沒有讓我不開心哦。”

  蒙愣了一下。

  李銘途溫柔的笑了笑:“不如說讓我開心過頭了,昨天訓練的時候在跑道上摔倒了四次,被人笑成傻子了。”

  “會那樣嗎?”

  蒙眨了眨眼。

  “師父記得我們的第一次相遇嗎?”

  李銘途沒有回答,而是換了個問題。

  “記得啊,修煉者協會的招新大會上。”

  蒙眨了眨眼:“已經挺長時間之前的事情了。”

  “不是哦。”

  李銘途搖了搖頭:“那不是我和師父的第一次相遇。”

  ……

  浩劫將父親努力的基礎摧毀了大半。

  其實李銘途的家并沒有受到浩劫的任何影響,但是他父親的野心太大,手伸的太長,根本沒法收回。

  失去了大半的積蓄,李銘途的父親回望自己唯一的支撐——家庭。

  但是他只看到了那個模樣的李銘途,那個毫無希望的李銘途。

  他也許明白,李銘途之所以變成那樣,是因為不負責任的自己。

  但是他不打算接受這個事實。

  他將李銘途送到了濟市去讀大學。

  李銘途其實對蒙有撒過謊——他想要隱瞞自己的過去,所以他在當初陰差陽錯的扯謊,說自己的家在濟市。

  他不想提及和過去有關的一切,包括那座城市。

  他去那里讀了一個不算好的修煉大學。

  那個時候,濟市出了一個絕代的天才——一個名字叫陸月凝的女孩。

  陸月凝和樊易天那一代的孩子所謂的天才,他們當時的修為其實和現在的天才相比都算不上太高——因為他們的前半生都沒有修煉,還被浩劫弄出了非常巨大的心理陰影。

  也就是說,他們是依靠著三年,甚至是不到三年的時間,從一點修為都沒有,一步一步竄上來的。

  就像陸月凝剛來的時候,一點修為都沒有,在學校學了一年之后,花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從連修煉運氣都不會的普通人,摒棄了心理陰影,一步一步爬上半步心通境。

  尤其是在當時的連市出了一個叫樊易天的天才,一年的時間從脫凡一階沖上超凡四階階。

  十個境界,而且需要的元氣逐層增長。

  也就是說,那個叫樊易天的人幾乎沒停止突破過。

  然后他在超凡四階卡住停滯不前的時候,陸月凝依舊沒有停下。

  在當時修煉尚且占據頹勢的濟市,陸月凝是一道光。

  她的光芒如同太陽一樣懸掛在濟市的學生頭頂。

  但是同樣灑下了一片陰影。

  哪個學校不想出一個陸月凝呢?

  去和京城的山海學院,連市的凌神學院,魔都的圣祖學院,誰不想和那些天驕比一比呢?

  陸月凝在畢業之后,濟市的修煉大學挨個給她遞了邀請。

  但是陸月凝一個都沒接受,轉頭去了連市的凌神學院。

  這個事情呢……沒毛病,人家想追求更好的未來。

  但是濟市的修煉大學確實不甘心,但是他們的確沒有留下人家的條件。

  所以李銘途這一批年輕人,承受了遠比陸月凝那一代更強大的壓力。

  李銘途修煉天賦不夠,修為勉強及格,和室友又合不來,勉勉強強在學校挺到大二,轉頭跑到校外去打工,租了個小房子住。

  但是濟市再也沒能出現一個像陸月凝一樣走的那么高的天才。

  李銘途在大學的時候,陸月凝已經是風頭正盛的修煉者協會會長了。

  從前瞧不上她家世的人,說她撿垃圾沒有爹媽的人,現在連見她一面都是奢望。

  那些人想去拜訪陸月凝的奶奶和弟弟,但是周圍穿著軍裝的勤務員會把他們攔住。

  生活,工作,學習,陸月凝家人的一切都不再需要操心——因為她是修煉者協會的會長,是華夏的一大支柱。

  甚至買菜,帶著老人出去溜達曬太陽,看著陸鎮城學習,這些都有國家派的人去做。

  李銘途坐在出租屋內,頭頂昏暗的燈光閃爍著。

  他看著電視上有關于人造神部隊和修煉者協會的報告,想著。

  也許,這個世界上確實有的人是值得這份成功的,因為他們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承受了常人難以承受的黑暗。

  這樣的人有成功的資格。

  而不是過分看重自己那點微不可察努力的人。

  他們知道珠穆朗瑪峰的存在,羨慕那些攀上峰頂的人。

  但是他們只能依靠自己所謂的努力爬上面前幾十米一百多米的山,然后感嘆一聲:“實在是沒有天賦啊,這件事情果然需要天賦才行。”

  他們說這些的時候想不到自己在貶低自己的努力,過度的抬高了別人。

  也許是需要天賦的。

  但是山海學院每年要招上萬人,那上萬人并非全都擁有天賦和財富,他們是怎么爬上珠穆朗瑪峰的呢?

  他們這些人被稱為——常人。

  但是李銘途認為自己連常人都不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努力。

  他和所謂肥宅的區別就是他依舊保持著身材,別的其實和肥宅也差不多。

  窩在家里看漫畫看手機打游戲,除了鍛煉和買菜吃飯就只有打工了,所以他的身材才能保持下來。

  去學校上完必修課就走,絲毫沒有修煉的意思。

  修煉大學想要奮發圖強想要追上前輩們的人大有人在,老師和導員也沒心思去管李銘途這樣的人。

  李銘途覺得,戰爭交給外面的人造神和那些強大的人去打就好了,本身和他這樣的人也沒什么關系。

  他就在這里混吃等死,等到什么時候自己死在這個房間里發臭了,被警察或者鄰居發現,然后結束這惡心人的一生。

  但是他的想法終究是奢望。

  戰爭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濟市很快也面臨了戰爭的侵襲。

  李銘途第一次面對那些敵人。

  他們和人的外貌極其相像,如同蝗蟲一般從天空中沖下來。

  靈力的轟炸,敵人的尸體和人造神的尸體一同從天空中落下,如同下了一場血雨。

  李銘途倉皇地逃跑,說實話,當時他甚至分不清楚敵人和自己人。

  過分些來講,人造神的尸體比敵人更像是怪物。

  李銘途給他的母親打去了電話。

  孩子遇到了危險,第一件事情都是先告訴母親。

  他想問問母親的情況,想知道他們那邊有沒有遭遇戰爭。

  盡管被父母那樣對待,他依舊想著給父母打去電話,告訴他們快跑,去找避難的地方。

  但是電話沒有接通——后來李銘途知道,他的父母和奶奶當時正在吵架,沒人有心思去接他的電話。

  但是他們確實看到了李銘途打來的電話,只是誰也沒搭理。

  李銘途的出租屋倒塌,連帶著他的那些家具,生活用品全都被壓在了廢墟和尸體下面。

  走出屋子,整個濟市都充斥著振聾發聵的尖叫和上空的廝殺怒吼。

  敵人不斷的落下,李銘途一邊躲避著天上砸下來的尸體,一邊還要躲避那些怪物的追殺。

  人造神們從他的身邊沖過,軍人拽著他的袖子將他扔到安全的地方,轉身自己迎上那些他們無法抗衡的強敵。

  李銘途愣神似的看著那些軍人毅然決然的沖過去,然后一點點把筋疲力盡的自己往身后推。

  “跑!快跑!”

  “跑啊!”

  李銘途到現在還記得那些吼聲。

  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他只能撐著地面,拼命的喘息著向前爬行,臉上滿是軍人和敵人搏斗迸濺出來的血液,還有不知從哪沾染上的灰土。

  他想活下去嗎?

  李銘途看著面前那軍人被敵人生生撕開,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為什么,他們明明都在努力的活著,為什么要來攻打他們呢?

  就算死了,也沒人會在乎。

  那活著不是也沒意義么?

  李銘途這樣想著,看著那個面容猙獰的黑發男人張開滿是血液的嘴巴,露出讓人膽顫的鋒利牙齒,向著自己撲了過來。

  “嗤!”

  李銘途連眼睛都沒來得及閉上,他眼睜睜看著那長槍從天際飛下,將面前的敵人釘死在地上。

  血液迸濺在他眼睛里。

  眼睛被刺激,瞬間涌出眼淚來保護自身。

  李銘途抬手,用臟兮兮的袖子抹掉眼淚。

  “你在哭么?”

  他睜大了眼睛。

  那謫仙般的身影落在自己面前,銀色的長發飄散著,回過頭,露出沾染著血液,如同殺戮天使一般的臉。

  “你的家人呢?”

  這是當時蒙學習的問話,對于被戰爭嚇到的百姓可以用家人先來喚醒他們的神智。

  李銘途搖了搖頭。

  “那你知道庇護所在哪嗎?”

  李銘途又搖了搖頭。

  負責帶著他撤離的軍人都已經死了。

  他沒有跟上大部隊。

  “沒辦法……”

  蒙拍了拍腦袋:“那就跟我走,我帶著你去找找庇護所。”

  “早知道就把庇護所的位置記下來了。”

  嘟囔聲在耳邊響起。

  自己遇到天使了。

  李銘途這樣想。

  雖然這是漫畫里很無聊的死宅被拯救后動心的情節。

  但是他發現這確實過于真實了。

  “站起來。”

  蒙對著他伸出手。

  李銘途看了看自己滿是灰塵的手,在衣服上有些倉皇的擦了擦,伸出手去。

  蒙將他一把拽起來,朝著遠處走去:“我記得應該是在這個方向,剛才看著那些人避難都是朝著這個方向跑的。”

  李銘途只是愣愣的聽著她說話。

  他真的不記得那天過多的細節。

  只記得在他面前飛舞的長槍和銀發。

  只記得敵人胸膛炸開的血霧。

  這是個美女救廢物的故事。

  蒙將李銘途護送到了庇護所里。

  “進去吧,別再出來了。”

  蒙這樣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那個!”

  兩個字脫口而出之后李銘途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他有些懊悔地拍了拍腦袋,看著遠處轉過頭來,滿臉疑惑的女孩,憋在心中的話語脫口而出。

  “您叫什么名字?能告訴我嗎?”

  “嗯?”

  蒙回頭看了他一眼,那清澈如月下河水的銀色眸子至今仍然刻在他心中。

  “我叫……樊蒙。”

  樊蒙。

  李銘途記住了。

  也許有的人很不幸,一生活在黑暗里,虛度光陰。

  但是也有的人很幸運,在深淵中看到了天使周圍的光明,生出了要爬出去的心思。

  爬出去啊。

  李銘途抬起污濁的雙手。

  爬出去啊。

  拼命的爬出深淵,追上那個身影。

  總有一天,他還是能觸摸到那一道銀發的。

  ……

  “我是為了追趕上你才進入修煉者協會的。”

  李銘途笑了笑:“你說喜歡我,我怎么可能不開心呢。”

  “是因為你,我才能從深淵里爬出來的。”

  蒙看著他。

  說實話,她完全不記得了。

  她救下的人太多了,送去庇護所的人也太多了。

  問她叫什么名字的人也不少。

  但是……

  李銘途是唯一一個真的爬了出來,站在她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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