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聲音的宇宙。
星辰都有些黯淡下去。
說起來,這些東西在宇宙中向來只展現著自己的丑態。
灰色的長發靜靜的垂落在后背上,溯看著下面的藍星,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溯。”
淡漠的女聲從身側傳來,一個灰發女人不知何時站在了溯的身后:“混沌神族,沒有行動。”
“嗯。”
溯面色不變,依舊看著眼前的藍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看什么?”
逆看了看他的臉,又轉頭看向藍星。
“一些事情。”溯轉頭看向逆:“你怎么出來了?”
“戰事將近……但是有迷霧遮擋,星軌很模糊。”
逆的聲音空靈,她灰色的眼睛凝視著眼前的藍星:“你的計劃。”
“混沌出去的那個種族以為,憑借他們的力量,能扭轉我們的心神。”
“這是陽謀,規則的一部分,你不會忘了。”
逆的語氣沒有起伏。
溯看了她一眼:“我當然不會忘了。”
絕對的統治同樣代表著絕對的尊嚴和地位,除非有能對統治者造成威脅的對手,否則四神族頂端,這幾個混沌境都不得出手。
嗯……
果然還是被擺了一道。
溯看了看下面的藍星:“那里,會不會有威脅。”
“星軌并未顯示。”逆只是淡淡的說了這么一句:“但是萬事都有產生變數的可能。”
“嗯……”
溯的眸中帶著看不清楚的神色。
之前那些軍隊都沒有攻打下這個藍星。
強大的那些存在,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下。
至于其他……
溯微微閉上眼睛:“倘若真的產生變數,成為同伴的可能性,是多少?”
“不知道。”
逆搖了搖頭:“我無法窺視他們的思想,未來如何,只能由未來自己選擇。”
“是嗎。”
溯轉過身,身形逐漸淡去:“現在最沉不住氣的便是巨噬,混沌反而沒有動作,要注意他們的暗中舉動。”
逆沒有回應,而是消失在了宇宙的繁星之中。
溯回頭看了一眼逆消失的方向,也消失在這片空間中。
宇宙中的空間浩渺,甚至難以分辨方向和位置。
空間在微弱的波動后,重新歸于平靜。
……
蒙抬頭看向天空的方向。
現在是深夜了。
深夜的靈枯界,能看的見滿天的星空,盡管那星空并不真實。
只不過,相比起自己以前看到的那種星空,現在的星空似乎稀薄了許多。
星星少了好多。
但是眼前的高樓已經立起來了。
看著下面來回走動的人們,蒙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但是下一秒,她就像突然察覺到了什么一樣,將嘴角又沉了下去。
自己真是被人類影響過度了。
現在對于人類的情感共鳴過深。
說實話,蒙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到底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若是對于原本的她來說,這毫無疑問是一件壞事,畢竟那個時候的她仍屬于域外生物。
在那個強者為尊的宇宙里,情感共鳴,失去所謂的理性,被藍星生物的情緒所沾染,便算不上是一個合格的士兵了。
那樣的話,他們將被剝奪掉情感和心智,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傀儡。
那個時候,蒙對于這件事情并沒有什么不滿的情緒,她甚至覺得,作為一個士兵,作為域外的戰力,作為四神族的附屬星域之一,他們應該有,且唯一有的目標,就是拿下藍星。
包括那所謂的懲罰,蒙當時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到那種境地,蒙也不覺得他們的行為是入侵,或者有哪里不好。
就是因為他們從小受著四神族的浸染,絕對的統治,統治的代價。
犧牲,死亡,壓迫,快樂,權力,欲望。
這些都是統治的一部分,但是他們卻將其冠以理性的紗布,將其遮掩住。
那個時候的蒙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和這群人類生活在一起,這么長時間。
從一開始和樊易天見面的時候,可能蒙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的心路歷程。
為了保命,為了尋找某些情緒的意義。
再到現在,為了讓這個以前和她作為敵對關系的國家迎來和平。
心中倒也有些莫名的成就感——這片天地,有她的一份努力。
這可能就算是樊易天偶爾所說的,歸屬感。
歸屬感嗎……
蒙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每天看著這些人從這里走過,看著他們每天笑嘻嘻的,自己心里也會產生難以形容的成就感。
嗯。
成就感。
蒙深吸一口氣,將視線再次投到空中。
一開始聽說這些弱小人類竟然要以一己之力,對抗那些星空之中的敵人,蒙根本不信。
無論有沒有樊易天在,無論樊易天能走到何種程度。
星空中的那些存在她是見過的。
那種壓迫感,那種難以形容的強大。
但是現在,蒙卻開始猶豫了。
她開始思考。
思考這些人類到底能不能做到他們所說的那些事情。
以目前來看,說不定真的有可能。
感性和理性,誰能走到最終點?
以前蒙當然認為是后者,但是現在覺得未必如此。
人類是感性的,他們會為了戰友的逝去而難過,痛苦。
那個叫宇文軒的團長,因為愛人的逝去,幾乎變了一副樣子,要了他半條命。
但是他們呢,那些所謂的理性,在戰友的逝去,家人的逝去中,沒有絲毫的感情。
以價值衡量一切是不可能的。
蒙抱住自己的膝蓋,坐在屋頂,看著天邊的月亮。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都不記得了。
蒙深吸一口氣,伸手脫掉鞋子。
鞋子很緊,脫下來有些困難。
蒙的腳很白,沒有絲毫血色。
腳踩在墻沿上。
夏夜的石頭并不冰冷。
只是很舒服。
感覺疲憊都被減輕了不少。
蒙長舒一口氣,將腦袋向后揚了揚。
輕風徐徐。
……
“你決定好了?”
樊易天眸色微沉,看著站在自己辦公桌前的那個人。
全霍身上還穿著軍服。
他的神色有些陰郁,始終不敢抬起頭和樊易天對視。
“嗯。”
全霍點了點頭:“我想……現在也算是和平了……吧?”
全霍支支吾吾的說著,似乎有人掐著他的喉嚨,話都說不平整。
“嗯。”
樊易天抬起頭,看著全霍:“我不攔著你們,這一切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不要讓自己后悔。”
“其實……”
全霍的神情十分復雜,他看著樊易天面前的辦公桌,手指絞起自己的衣角,然后死死的捏緊:“我也不知道這個決定到底會不會讓我后悔,我只是……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堅持?這話是什么意思?”
樊易天向后靠了靠,看著全霍低下去的腦袋。
“和平了,您看……我剛進入人造神部隊的目的,就是為了打仗,后來發現,這仗永遠都打不完,和妖族打,要犧牲一堆戰友,然后又要和域外生物打,然后還有大戰,這些這些……說真的,和我當初想象的,有很大的不一樣。”
“哦……那你想象的人造神部隊是怎樣的?”
“是……英雄的部隊,是大家互幫互助,是快樂歡快,不是時時刻刻都打仗,也不是……”
全霍說到后面,有些苦惱的抓了抓頭發。
“我們身處在戰爭時代,全霍。”
樊易天輕聲道:“時時刻刻都是戰爭,才是我們的常態……嗯,而且我感覺,你退役的原因不是這些。”
“這當然不是最重要的。”
全霍搖了搖頭:“更重要的是,我們人造神……除了打仗以外,還能做些什么呢?您說,我們打完了仗,就成了沒有用的東西,不管是有沒有人記得,我們都承受了那樣的犧牲,但是在戰爭結束后,在走下了那個戰場之后,我們又變成了沒用的怪物。”
全霍一口氣說了好多好多,樊易天靜靜的聽著,偶爾會低下頭,看一看桌子上的文件。
“我們可以在戰場上揮灑生命,揮灑血液,但是離開了戰場呢?”
全霍深吸一口氣:“我原本覺得,人造神的重要,不應該只在戰場上,但是實際上,我們離開了戰場,便沒了事情做,也沒了作用,我……”
全霍又開始撓著頭發,似乎是捋不清自己的思路。
“我們不是毫無作用的,全霍,只不過好多的奉獻是不能擺在明面上的,又或者是一件一件地小事情。”
樊易天將文件向前推了推:“來,你仔細看看這些文件。”
全霍依言,有些呆愣的拿起面前的文件,仔細地看了看。
不過片刻,全霍的眉頭便緊緊皺起:“我個人覺得,這些事情不足以做一份文件報上來。”
“但是我依舊會批閱,那么我是誰呢。”
樊易天撐著下巴,臉上沒有表情:“我是現在人類的最強者,但是我依舊要每天看這樣的文件,那么,按你的說法,人造神在戰爭結束后的生活中,也要產生和戰場上表現相同的作用,對不對?”
全霍沉默了幾秒,點了點頭。
這種情緒很奇怪。
更類似于老人。
離開了戰場,沒法殺敵,沒有辦法將敵人的腦袋砍下來,全霍覺得自己沒用了,覺得他們不能再作為人造神,為這個國家做些什么了。
“現在是和平時代。”樊易天指了指那個文件:“我們能做的不過是一些小事情,小事情積攢在一起,才是一件大事情……嗯,這件事情當時在基地里,思想品德老師應該給你們講過,這件事情應該不需要我來教你,我當時也沒好好學那東西。”
樊易天聳了聳肩。
當時給他們那一代上思想品德課的老師是周施洋。
那個時候樊易天就沒怎么聽過課。
雖然后面讓云凌天一頓訓。
當然,這個訓不是張口開罵,而是身體加練。
比如跑個十圈之類的。
樊易天難得的開了個小玩笑,全霍卻沒有笑的情緒,只是愣愣的點了點頭。
“所以,這些事情你要想明白。”
樊易天輕聲說著,從全霍手中又拿過那張文件:“我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還是打算退役的話,我不反對。”
全霍沉吟許久,沒有說話。
“我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對你失望,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樊易天搖了搖頭:“你自己決定。”
“對不起,樊團。”
全霍終究還是對樊易天鞠了一躬。
樊易天看了看他,緩緩點了點頭:“祝一切順利,去基地那里,抽離造神使吧。”
全霍深吸一口氣:“謝謝您,樊團長。”
他轉過身,朝著門口走去。
身形明顯輕快了許多,他朝著門口走著,一步一步,動作輕快。
就好像是終于卸下了一個擔子。
“咔嚓。”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關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全霍的背影也消失在了門后。
樊易天靠在后面的椅子上,拿著手中的文件,有些看不進去。
這樣的情況,最近已經發生不少次了。
他們找到自己,想要和黑暗的過去斷絕關系。
想要重獲新生,就像是楚梓那樣,再次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其實,人造神也沒什么不好,可能是那種過去讓他們痛苦不堪。
人造神的痛苦,一般人很難感受得到。
家人逝去,身體被那種劇痛和回憶所折磨,這就讓他們一輩子都走不出回憶,走不出過去。
全霍啊,全霍。
你就算是離開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那些回憶終究會困住他們。
一輩子。
樊易天輕輕閉上眼睛,念力還在跟隨著外面離開的全霍的身影,漸行漸遠。
……
全霍有些緊張的靠在后面的鐵床上,看著胸口上的那個巨型裝置。
好久好久都沒有回到人造神部隊過了,沒想到自己再回來的時候,竟然是以這種方式。
全霍深吸一口氣,對著旁邊的那個工作人員,露出一抹苦笑:“請開始吧。”
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對著全霍微微頷首:“做好準備,要開始了。”
全霍的心情還是很復雜。
閉上眼睛,腦海里都是自己造神使的聲音。
大部分人造神可能都對自己的造神使抱有復雜的情緒。
那些造神使造成了他們的侵蝕,造成了他們的痛苦,造成了他們現如今的一切。
但是也曾經和他們一起作戰,同生共死。
退役,抽離造神使,讓造神使再次回到那個冰冷而黑暗的房間,無異于是一種背叛。
造神使也算是他們的戰友了。
而且,大部分造神使都會尊重人造神的選擇,最終都會選擇默默的回到那個黑暗的房間。
全霍嘆了口氣,輕聲呢喃著:“對不起……”
胸口的裝置緩緩亮起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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