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易天還沒有動作,那猩紅的豎瞳卻突兀的轉動,死死地盯住陸月凝。
那股暴戾的殺意涌上來的一剎那,樊易天僅存的右手揚起一抹鬼氣,直接扎進腰際。
疼痛讓他的意志稍微清醒了一些,那股無可抑制的暴戾退去,腦袋癱倒下來。
陸月凝卻拔腿走了過來。
“我……”
樊易天不知道說什么好。
此刻的模樣也實在有些凄慘。
左手小臂斷掉,在旁邊男人的尸體里如同小樹一樣延伸著。
渾身上下的傷口還在緩慢的愈合。
眼看著陸月凝盯著自己的嘴角,樊易天偏過頭去。
“要吃就趕緊吃吧。”
樊易天動作一僵。
陸月凝伸出手,在背后布下一道靈力屏障,擋住身后的視線,她跪坐在樊易天身邊:“這東西……對你恢復傷勢有幫助……對吧?”
他是人造神。
這些是敵人,只是長得和人類相像而已。
敵人不是人類,他沒在吃人。
你給我往好的想陸月凝……說不定這東西的本體是什么補品,吃了能大補。
要接受他,無條件的接受他……
如果你不接受他這一點的話,他該怎么辦?
就是想到這句話,陸月凝突兀的想到當時的自己。
年紀小不成熟,每天惹事還跟自己耍脾氣,什么都需要自己去收拾的弟弟,沒有行動能力,什么都需要自己照顧的奶奶。
沒有人幫助自己,沒有人理解自己,更沒有人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場——那樣的感覺,陸月凝深刻的明白。
看起來情況完全不同,但其實本質是一樣的。
正因為自己經歷過這些事情,所以她深刻的知道,如果自己也接受不了,樊易天會怎么樣。
陸月凝的瞳孔微微顫動,她在盡可能的去用各種方法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事實。
怎樣都是樊易天……
怎樣都是樊易天。
怎樣都是樊易天。
陸月凝深吸一口氣,顫抖著伸出手,以極快的速度抹掉他嘴角的金色血液:“怎么不回答我?”
樊易天轉過頭來,猩紅的眸子靜靜地看著陸月凝。
女孩的手微弱的顫抖著——顯然是在和她二十多年的世界觀激烈的碰撞著。
陸月凝對于這些事很難接受的……想想當時她抱著垃圾桶吐成那樣。
樊易天偏移開目光:“是有幫助……”
“那就吃吧……”
四個字用盡了陸月凝的氣力。
女孩的眸中涌上一絲倔強:“他們都看不見,抓緊時間。”
“你轉過去吧。”樊易天低聲說道。
陸月凝卻搖了搖頭:“我沒事。”
確實應該注意時間,樊易天轉過頭去,抓起男人殘缺的胳膊,一口咬在上面。
胃液瞬間翻騰而起,陸月凝咬緊牙關,靈氣化作拳頭,錘在肚子上。
她低沉而短促的喘息著。
傷口愈合著——所幸樊易天沒有花費太長時間。
恢復的差不多的時候,鬼氣便從體內涌出,包裹住男人的尸體。
鬼氣一點點的收縮,似乎里面什么都沒有一般。
等到鬼氣完全散去,尸體已經消失在原地。
樊易天的左臂快速的復生著。
他再次轉過頭來,眸色有些復雜。
陸月凝僵硬的揚起笑臉:“完事了?”
“我沒事了。”
樊易天移開目光,沒有和她對視:“你回去吧。”
“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不用。”樊易天搖了搖頭,從地上站了起來,看了看陸月凝身上的傷:“要檢查也是你去。”
“這點傷,自己就好了。”陸月凝搖了搖頭:“不需要去醫院……不過,墨染似乎受了傷,目前應該在醫院,雪溪他們應該都去了。”
“是嗎。”
樊易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樊易天伸出手,灰色的大手上還沾染著一些金色的血液。
陸月凝沒在意,抓著他的手站了起來:“去看看吧。”
“嗯。”樊易天應了一聲。
空氣靜默了幾秒。
陸月凝先行開口,聲音有些低沉:“走吧。”
“一起?”
“當然。”陸月凝點了點頭。
陸月凝撤去了靈力屏障,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
醫院的消毒水氣味讓曲無默有些不適應的皺起鼻子,他看了看手術室的方向。
聞人墨染還在里面。
“染姐不會有事的。”
宇文軒揉了揉宋雪溪的腦袋。
聞人墨染命大著呢。
從小就壯實,這點傷怎么可能要了她的命。
宇文軒在心中不停地念叨著。
他一直在安慰宋雪溪和曲無默的情緒。
宋雪溪的眼眶微微發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種傷勢還是第一次落在自己的摯友身上……
“情況如何?”
有些淡漠的聲音傳來,三個人同時回過頭。
宇文軒只覺得身子一軟,一直強撐著的身體也靠在了后面的椅子上。
媽的,當大哥真不容易。
“易天……”
曲無默看向樊易天的方向。
“在里面。”宇文軒指了指手術室的方向。
陸月凝已經坐到了宋雪溪的旁邊,輕柔的安慰著她。
宇文軒站起身,走到樊易天身邊,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贏了哈。”
他的聲音低沉,甚至樊易天能感受到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還在顫抖。
“染姐不會有事的。”樊易天只說了這么一句。
宇文軒點了點頭。
“就是……沒想到她能受這樣的傷……”
宇文軒勉強的笑笑。
“不想笑就不要笑。”樊易天瞥了他一眼:“又沒人強逼著你。”
宇文軒沒再說話,只是摸了摸褲兜,走向遠處的樓梯間。
樊易天轉身跟上。
曲無默看了看還在說話的兩個女孩,也站起身,跟上前面那兩人。
宇文軒坐在臺階上,打開窗戶,叼在嘴里的煙冒出層層白霧。
樊易天夾著煙卷,靠著扶手站著,但是沒有朝著嘴里送的動作。
只是煙灰積攢起來,他才輕輕彈掉。
曲無默坐在宇文軒下面一些的臺階上,叼著煙卷,眸色暗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就是有點沒想到……染姐受了那樣的傷……”
宇文軒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輕聲說著。
沒人回應他。
“我不是接受不了受傷或者犧牲,但是這種感覺是不一樣的你們明白嗎?”
宇文軒似乎想用絮絮叨叨的語速來平復自己亂糟糟的心緒:“就像是路邊的陌生人受傷和家人受傷,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啊,操你媽!”
宇文軒罵著,將煙頭扔出去,用力的在腦袋上拍了幾下。
“染姐沒事的。”樊易天說著:“你們也別在這守著了,會有人照顧她的。”
宇文軒沉默著,沒說話。
曲無默同樣沒說話。
“前線不能因為這個扔下,你們見識到了,敵人很強,下一戰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來……”
樊易天輕聲說著,將煙頭掐滅:“去做團長該做的事情。”
那兩個人還是沒說話。
樊易天已經離開了樓梯間。
聞人墨染手術的過程大抵是挺順利的。
手術室的綠燈亮起的時候,眾人松了口氣。
醫生有些疲憊的從手術室里走了出來。
“醫生……”兩個女孩率先圍了過去。
“手術很順利,她的肋骨扎入了內臟,幸運的是,并不深,而且基于人造神的身體素質,現在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內臟,還有左臂的骨頭和筋絡都有損傷,短時間內不能運動,對于戰斗會有很大影響,尤其是靈力運行受阻,需要恢復一段時間。”
醫生說了一大串,從脫離生命危險這句話說出口后,舒氣的聲音就在幾人當中響起。
聞人墨染從手術室里推出的時候還在昏迷。
左臂連貫著一長串縫針的傷口,如同一條巨大的蜈蚣趴伏在手臂上。
會有人照顧聞人墨染在住院期間的起居等一系列生活——其實這些聞人墨染自己就可以負責,以她的性格,大概不會讓別人照顧她的。
……
回到防線的時候,皇沐軒正有些狼狽的坐在椅子上,喝著保溫杯中的冰水。
“你……”
“老毛病。”皇沐軒揮揮手打斷了樊易天的話:“那小丫頭怎么樣了?”
“狀態還不錯。”
樊易天難得的坐在了皇沐軒的旁邊。
“你挺緊張?”皇沐軒笑著看他:“不是說狀態不錯嗎?”
“我不知道。”樊易天搖了搖頭:“我現在沒有那種情感,但是記憶和人性告訴我,摯友受了這種傷,我應該緊張……就會有一種很是矛盾的感覺。”
“是嗎。”皇沐軒笑了笑:“偏偏還燃不起那種情感,對吧?”
樊易天點了點頭:“嗯。”
“真是矛盾啊。”
皇沐軒頓了一下,突然轉過頭,表情有些古怪。
樊易天看向他:“怎么?”
“我有個問題想問。”皇沐軒摩挲著下巴。
“說。”
“你現在沒有那種情感,靠記憶和人性維持社交……”
皇沐軒目光向下:“那是不是也硬不起來了?”
樊易天似乎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半晌,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啊這……”
皇沐軒嘴角一抽:“你還真有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啊?”
“我確實不知道。”樊易天又搖了搖頭:“或許能,或許不能。”
地當時不也能嗎?他自己也說過,當時他和葉若昔努力了好多次。
“無趣!”
皇沐軒猛地站起身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太他媽無趣了,你應該懟我才對啊。”
“是嗎。”樊易天思索著:“我現在大概沒有什么話去懟你,按照以前的話來說,現在的腦袋不太靈光。”
“確實。”皇沐軒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你知道你以前會怎么做嗎?”
樊易天的目光移了過去。
“你以前大概會懟我兩句,又或者會冷冷的瞥我一眼。”皇沐軒說著:“認真思考這樣的玩笑實在太讓人尷尬了。”
“尷尬……”
樊易天摩挲著下巴:“會尷尬啊……”
“那你該怎么和你女朋友相處啊?”皇沐軒嘴角一抽。
“我們沒時間相處,她需要鎮守修煉者協會那邊的陣線。”樊易天搖了搖頭。
情感愈發寡淡,吞噬的越多,就越是這樣。
“這并非長久之計。”樊易天淡淡道:“我或許需要更多地去理解……對于現在的我來說,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哈……媽的。”
皇沐軒背著手,轉身看向身后正在巡邏的軍人們:“是不是有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
“并沒有。”
樊易天搖了搖頭:“一開始可能會有些恐懼。”
“恐懼?”
“因為人性的減弱。”
樊易天點了點頭:“再到難以理解人類的情感,這或許是一個必然的過程,所以我需要不斷維持,這就需要更多地獨處時間,去理解我自己的人性和記憶。”
“為何不去更多地和別人交流呢?”皇沐軒皺了皺眉。
“沒用。”樊易天搖了搖頭:“他人的言語是主觀的,或許我只能了解到一個同樣主觀的過去,我需要客觀的觀察自己,理解過去的記憶,從而對人性有更廣泛的理解。”
“哦……”
皇沐軒點了點頭:“說的也是,如果從別人口中了解自己的話,就像是機器人一樣。”
“嗯。”
樊易天認同著,目光看向天際。
金色的天空已然消弭。
“不過我還算慶幸。”皇沐軒輕笑一聲:“以前的你為現在的你留下了戰爭的腦子。”
“只是人性在消退,我并未失憶。”
樊易天搖了搖頭:“說起來,這次的戰斗,感覺如何?”
“這問話有點奇怪……”
皇沐軒吐槽了一句,又說道:“敵人要比之前的強很多……怎么說的,每一次都會有一些領導種類,比如這一次的金發種族,要比之前的強很多,明明修煉等階和我們差了一些,但是實力卻與我們相同,甚至比我們還要強大。”
“自然法則的攻擊似乎對他們沒有效果,這點倒是讓人傷了腦筋,戰斗力也很強大,但是目前看來,并不像之前的那個藍發種族一樣,有著奇怪的能力,倒是讓人松了口氣。”
皇沐軒說著:“至于其他的那些像小兵一樣的……實力甚至要比之前的那一些要弱,有些奇怪,難道強大的種族領導的都是弱小?”
“嗯,有可能。”樊易天點了點頭:“著重說一下金發種類吧,你和他們戰斗了吧。”
“嗯,一開始我是打算來支援你這邊的,但是你這邊反而沒有出現入道境的敵人。”皇沐軒說著:“然后我就去支援那個小丫頭……哦,聞人墨染那邊。”
“對于武器,大多使用的都是長柄武器,而且都很熟練。”皇沐軒說道:“就是實力很強大,其他的還真就沒有了,哦對了,他們也能使用自然法則,而且比我們掌控的自然法則層次要更高。”
看來混沌神族都是一樣的能力。
樊易天點點頭:“要小心。”
“倒也多虧了你的情報。”
皇沐軒笑了笑,絲毫沒察覺到什么不對——比如那個情報樊易天是怎么知道的。
創生權柄當真好用。
“誒,你說。”
皇沐軒拿著保溫杯,再次坐在樊易天身邊:“國外這一次,估計挺不住了吧?”
“難說。”樊易天點了點頭:“這種層次的敵人,那幾個入道境很難頂住,你都受了傷,更別提他們了。”
“啊……希望他們多挺一會吧……”
皇沐軒輕笑一聲:“要不然敵人不都上咱們這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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