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省的地形徹底塌陷了。
樊易天舍命的一擊差點將旁邊的蒙古都波及到。
幸運的是，他們逃了出來。
不過已經沒剩幾個人了。
死者，尸體，都沒帶出來。
樊易天躺在臨時搭建的醫療點上。
離開內蒙的時間，大抵已是超過了一整天了。
他的身體也已經復原的差不多了。
鬼族還真是方便。
“我們什么時候能回銀市？”樊易天看向旁邊的曲無默。
“暫時回不去，軍隊在派人排查，如果檢查過后沒有發現敵人的話……我們就能回到銀市了。”
曲無默說道。
“嗯。”
樊易天支起身子，從床上坐起。
“你慢點……”
“死不了，我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樊易天低頭看了看自己。
赤裸著上半身，結實的肌肉被繃帶包裹住。
手臂已經復原，但是皮膚還沒有完全恢復，顯得有些猙獰。
“你去找宇文軒他們，我去看看老尋。”
樊易天摸了摸背后的長發。
“你等會……你去找老尋干嘛？”
曲無默連忙攔住他。
“若是他還能恢復理智，我要試試能否把他變回原來那個老尋。”
樊易天淡淡道：“若是他沒法恢復理智，那就沒辦法了……我要讓以前那個老尋永遠留住。”
“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曲無默深吸一口氣，怒道：“那是老尋……”
“正因為他是尋石毅。”樊易天淡淡道：“他也不會希望自己變成這樣一副模樣。”
“我……”
曲無默發現自己說不過樊易天。
因為他也知道到底該怎么做。
說白了，他也知道樊易天的做法沒有錯。
尋石毅作為人造神部隊的團長之一，他的造神使也是很強的，留下暴走的他在部隊里，始終是一個隱患。
曲無默深吸一口氣：“能不能……盡量留他一命……”
“你以為我不想留他一命？”
樊易天看向曲無默，瞇起眼睛：“你覺得我的心是鐵做的？連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能毫不猶豫的殺死？”
“這就是我們的宿命。”樊易天瞇起眼睛，直視著曲無默：“這不是夢境，世界不會像生日愿望那樣讓我們萬事順愿。”
“這就是我們的命運。”樊易天咬了咬牙：“這是我們必須承擔的失去！”
說完這些話，樊易天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
他做的這些當然不妥。
但是他又不是圣人。
圣人也會有喜怒的。
漆黑的鬼氣在手指上鼓動著，樊易天轉頭，低聲道：“蒙。”
“是。”
蒙的身形在身后顯現出來，渾身傷口。
“你也受傷了？”
“理所當然，我是怕死的，你的戰局我參與不進去，所以我前往正面戰場……幫助他們戰斗。”
“嗯……”
樊易天瞇了瞇眼：“多謝。”
“不必。”蒙搖了搖頭：“在我看來，幫助你們戰斗，我也許能多活一些時日，在您的心中增加一些好感，對我而言是有利的。”
這種說法雖然現實，但是讓人升不起怒意。
樊易天搖了搖頭：“無論如何，作為人造神部隊的團長，我要替被你救下的那些戰友對你說謝謝。”
蒙沉默了。
半晌，她點點頭：“嗯。”
她的身形快速的消失了。
樊易天轉過頭，走向尋石毅的方向。
尋石毅就被關在一個寂靜而封閉的小屋子里·。
他被蒙住腦袋，四肢被鎖住，固定在屋子里。
對于樊易天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
“老尋？”
樊易天上前了兩步。
“吼！”
聽到聲音，尋石毅渾身一震，發了瘋一般的開始掙脫鐵鏈，腦袋拼命地轉向樊易天的方向。
四周不知何處而來的水流開始組成長槍，刺向樊易天。
這種鐵鏈根本困不住他。
被綁在這里的尋石毅，已經完全看不出人類的樣子了，哪怕是身體，都已經像妖族一般。
已經完全被造神使侵蝕了。
造神使暴走，吞噬的是人造神的靈魂。
也就是，再也沒有復活的可能。
樊易天咬了咬牙，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
“鏘啷！”
鐵鏈崩裂的聲音響起。
“吼！”
尋石毅的身影伴隨著巨大的吼聲，撲向樊易天。
“老樊，等到時候把內蒙省打下來，你給老子當伴郎！”
“老樊老樊，你看不到你對象吧？那就看看我老婆，怎么樣？可不可愛？”
“我只想回家……抱我老婆。”
“但是我要給她一個安心的環境，我是一個男人，我愛她，就要付出我能做到的一切努力。”
“至少要讓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知道，他爸爸不是個只會窩在他媽媽身邊的廢物。”
“老樊，我真的太愛她了。”
“誒老樊，我還沒去過重市，解放了，我們一起去唄，我帶我媳婦，嘿嘿嘿嘿……”
“都交給老子！”
“對不起……”樊易天身形一顫，睜開猩紅的眼眸。
他的身形似乎瞬間佝僂了不少。
漆黑的鬼氣在手中匯聚成一把猙獰的鐮刀。
尋石毅張著滿是尖牙的猙獰大口，朝著樊易天撲來。
“對不起……”
樊易天的身形，猛然沖出。
……
樊易天消失了。
宇文軒等人沒人找得到他。
宋雪溪趴在宇文軒懷里，嚎啕大哭。
聞人墨染和曲無默也眼眶通紅。
尋石毅的尸體在眾人的軍禮圍繞下，被運往壁內，進行火化。
“你是我帶過的最出色的兵。”周傲光將自己的帽子摘下，蓋在尋石毅猙獰的臉上。
他也難忍的紅了眼眶。
……
第二天清晨，樊易天抱著白色的盒子，拿著一封書信，穿著厚實的衣服，將頭發綁緊，塞進帽子里，出現在了一個公園中。
“呼……”
他的目光順著喘氣聲，轉移到不遠處。
面容清麗的年輕女孩，正提著一大兜子菜，費力的往回走著。
她身上還穿著和尋石毅好久以前一起買的情侶外套。
天色轉涼，姑娘穿的有點單薄。
樊易天跟在她身后，眼眸失神的跟著她走著。
女孩穿過公園，走過馬路，一直走到一個小區門口，刷卡走進。
待到她走進那棟樓，樊易天身形一閃，出現在樓內。
就在樓上。
女孩上樓，抬起頭，正好對上樊易天的眸子。
樊易天戴了美瞳，眸子和正常人差不多。
“啊！”
她嚇了一跳，小聲驚呼了一下。
半晌，她似乎又反應了過來，連忙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樊易天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女孩還沒注意到他懷中的東西，或者說也沒必要注意。
“嚇到你了嗎？對不起對不起……”
女孩說著，又鞠了一躬。
“我是老尋的……戰友。”
女孩的身形猛然顫了一下，她的眸中閃過一絲驚喜。
“是幫尋石毅帶的信嗎？”
她看向樊易天手中的信封，嘴角大幅度的上揚，眼中浮現出小女孩一樣的喜悅，將菜往地上一放，伸手就要接過：“阿尋脾氣不太好，這么長時間在部隊里，多謝你們的照顧了……下次我去的時候，多給你們帶一些好吃的，你是新兵嗎？怪不得我上一次去沒見到你，你來的匆忙……留在家里吃頓飯吧。”
樊易天搖了搖頭，將手中白色的盒子換了個面。
露出貼在盒子上的黑白照片。
女孩臉上的笑容慢慢僵硬，冷卻。
隨后化為茫然。
“這是……什么？”
“對不起。”
樊易天深吸一口氣，將信封遞給女孩：“這是老尋……留給你的。”
女孩亮晶晶的眼眸幾乎是瞬間黯淡了下去。
走廊陷入死寂一般的靜謐。
沒有人說話。
樊易天有些不安的看著她平靜的看完手中的遺書。
女孩再次抬起頭，只是眼中不再有那種希望的光芒。
她張了張口，又鞠了一躬：“麻煩您了……留下吃頓飯吧。”
“你……你沒事吧？”
“要留下吃頓飯嗎？”
女孩不回答他，只是一直重復著一句話。
樊易天似乎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了……節哀……”
女孩點點頭，抱起地上的白色盒子，又將信封塞進衣服里，蹲下身拎起地上的菜，快速的越過樊易天，回到家中。
關上房門的聲音依舊那么小，似乎是害怕打擾了家中的老人。
樊易天坐在樓梯上。
他好想摘掉這個帽子，告訴那個丫頭，你的男孩是人造神，是大英雄。
但是他什么都沒說出口。
他也不能摘下這個帽子。
……
樊易天回到臨時營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他沒有搭理任何人，徑直走回了自己的帳篷。
“老樊……”
宇文軒看著樊易天孤單的背影，皺起眉頭，想要上前，卻被宋雪溪拉住。
“讓他自己安靜一會吧。”
宋雪溪有些哽咽，最終也只能嘆了口氣。
……
軍隊的排查過了三天。
三天，這三天里，樊易天沒出現在眾人眼前。
他帳篷的門也一直關著。
只是偶爾能看見里面閃爍著燈火的光芒。
直到周傲光似乎是收到什么消息，離開了一趟。
回來之后，他走到樊易天的帳篷前，輕輕敲了敲。
帳篷顫動了一下，樊易天的聲音傳出：“何事？”
“尋石毅的女朋友霍清夢，將他們兩個的父母托付給了戰友，于昨日……自殺了。”
帳篷里沒有動靜。
“你緩一會吧……”
周傲光嘆了口氣，站起身離開。
身形一頓，他又說道：“對了……今天晚上就可以回銀市了。”
帳篷徹底陷入了死寂。
暴戾的殺意從帳篷中瞬間透出，又在瞬間收回。
似乎從未存在過。
……
當天晚上，眾人才見到樊團長。
他身上的氣息似乎又冷了一些。
看上去不融于世，同樣不融于人群。
渾身上下滾動著令人望而生畏的煞氣。
人群距離樊易天的距離又遠了一些。
“這次之后，你們就要進行招兵了吧？”
周傲光嘆了口氣，看向身后數量已經銳減的人造神部隊。
就剩下那么一小撮了。
死的死，傷的傷，好多人可能沒法再踏上戰場了。
樊易天回頭看了看，點點頭。
“馬上就要閱兵了。”周傲光咂了咂嘴：“你可能也得去。”
“我去干什么？”樊易天淡淡道：“扛攝影機？”
周傲光沉默了一會。
打下內蒙省，這么大的功績，肯定是要去參加閱兵的，即使不能出現在鏡頭中。
“他媽的……”
周傲光的心情也不好，索性不說話了。
這個時候不適合再想起更讓人鬧心的事情。
眾人回到了銀市。
三軍分別前進，所以很輕松就能看出，人造神部隊損失很大。
基本上沒多少人了。
陸月凝抱著胳膊，看著歸來的隊伍。
其實她早就猜到了，舜光編造謊言的本領實在拙劣。
她看見樊易天，愣了一下。
她能感覺到樊易天身上傳出的那種漠然和孤獨的氣息。
皺了皺眉，陸月凝摸了摸樊凝雪的腦袋：“你先跟宇文軒他們說會話。”
樊凝雪能看出哥哥的情緒，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是應該讓哥哥和嫂子待一會。
樊易天根本沒看到陸月凝。
他只是像個死人一樣，直直的走過，也不管誰跟他打了招呼。
宇文軒看著陸月凝朝著樊易天走去，松了口氣。
感覺到有人在朝著自己走近，身上的鬼氣有片刻的強烈。
但是他突然又想到，這里是銀市，已經被打下的地方。
樊易天回過頭，看向身后的人。
“你怎么來了？”看清陸月凝之后，樊易天有些驚訝的問道。
“來看你。”
陸月凝牽住樊易天的手，輕輕捏了捏。
她不會說什么安慰的話。
柔軟的小手握在他陰冷的大手中。
“很冷。”樊易天皺了皺眉。
他好歹也惡補過女孩子的知識，太冷似乎會肚子疼。
“不冷。”陸月凝搖了搖頭，松開手，摟住他的腰：“看見你就暖了。”
笨拙的情話，但是挺好用的。
陸月凝的下巴貼在樊易天的胸膛上，抬起頭望著他。
樊易天摟住她，捏了捏她的臉。
“別難過。”陸月凝蹭了蹭他。
“嗯。”
樊易天強行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男人的情緒，不能影響家人和身邊的人。
正如劉曉天所說，天塌下來自己扛著，打碎牙齒吞肚子里，這才是男人。
“好難看，不想笑就不要強撐著。”陸月凝揉了揉他的嘴角：“走吧，休息一會，累了吧？”
“嗯……”
樊易天推了推她：“我去睡一會……你先回去吧。”
他的身體并不累，但就是想睡一會。
“我看小說里那些男人都非要和女朋友睡在一起，你怎么不一樣？”
陸月凝看著他，眨了眨眼。
樊易天搖了搖頭：“還不是時候。”
人造神這種性質，他哪天死在戰場上，陸月凝完璧之身，也好去找下一任。
嘴都沒親過，倒也明智。
陸月凝看著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傻子。”
她生不起氣來，只是掐住他俊逸的臉，蹂躪了一下。
最終還是休息在了一起。
不過什么都沒做，只是躺在一起。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但是卻沒什么害羞的感情。
樊易天滿心心事，陸月凝滿心都是樊易天的心事。
樊易天將腦袋埋在陸月凝肩膀上，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陸月凝感受到了他心中的脆弱和悲戚。
只有在兩個人的時候，這種情緒才會從他身上展露出來。
不是樊團長，不是樊凝雪的哥哥，也不是那群人的中心。
這只是她的樊易天而已。
“睡吧，睡吧……”
陸月凝在他的頭發上輕輕吻了一下。
嫩滑的小腳丫調皮的蹭了蹭樊易天的腳背。
晚安，我的男孩。
兩人相擁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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