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啊,臥槽……”
樊易天咬緊牙關,感受著恐怖的鬼氣在體內肆虐。
陰冷,劇痛,伴隨著每一次呼吸傳來。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逐漸崩壞。
那是一種血液抽離的感覺。
“沒想到,老子的死期就這么來了啊?”
樊易天靠在巖墻上,感受著目光控制不住的渙散。
想想奇怪,沒什么悲傷或者是別的情緒,就是很平靜。
他似乎很輕松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耳邊一陣雜音——他的耳機已經在剛才壞掉了。
這樣,后面的進攻就會順利不少吧……
樊易天嘴角微微揚起。
月凝和老妹應該還沒起床。
這兩個懶豬。
話說,帶著初吻就死了,也太窩囊了吧?
意識逐漸離他而去。
“轟!”
最后朦朧之間,聽到了巖墻被打碎的聲響。
一束光透了進來。
“易天!”
白芷渾身纏繞著銀白色的霧氣,從巖墻上方跳了進來。
入眼,就是已經昏迷的樊易天。
他靠在巖墻邊上,一頭銀白色長發,渾身青灰色,散發著陰冷的氣息。
“不讓人省心的小子。”白芷咬了咬牙,大步跑過去,一把將樊易天提了起來,扛在肩上。
白芷從上方的缺口跳了出去,白色的霧氣圍繞著兩人。
那些怪物還在繼續轟擊著巖墻。
因為樊易天失去了意識,原本堅不可摧的巖墻也出現了一絲裂痕。
這巖墻要撐不住了,白芷瞇了瞇眼,從后面跳了下去。
該撤了。
白芷猛地跳起,跳到旁邊的高樓上,一邊大吼道:“老寧!該撤了!”
“這邊!”
寧浩武飛在半空中,對著白芷揮了揮手:“把他扔過來!”
白芷點點頭,把樊易天扔了過去。
寧浩武穩穩地接住樊易天。
那股難忍的陰冷立刻順著寧浩武的胳膊涌進他的身體。
寧浩武的翅膀一縮,讓他險些掉下去。
“肥遺在……抗拒?”
寧浩武穩住身形,皺起眉頭。
“快走吧!”白芷飛了上來,看了看樊易天,說道:“他的造神使有點奇怪,會造成咱們的造神使的抗拒,所以快些離開,免生事端。”
“好。”寧浩武收起心中疑惑,二人化為一道流光,消失在半空中。
白芷離開的一霎那,她原本留在下方的白色霧氣也緩緩消散。
那些怪物似乎失去了目標,停下了對巖墻的撞擊,疑惑地四處尋找著。
“老白!”
西市前方,白芷見到了一抹火光從地上升起。
藺思嬛滿臉的焦急之意:“丟了個人!你們兩個在川銅市看見了嗎?”
白芷一挑眉,微微讓開一個身位,露出寧浩武抱著的樊易天:“是他嗎?”
“他怎么跑你們那去了?”
藺思嬛松了口氣:“我跟苦瓜和老周差點把西市翻個底朝天。”
“先送他去治療,他的情況很不好。”
白芷說道:“其他的事情一會再說。”
樊易天的情況需要白芷親自來治療。
白芷將樊易天放在醫護床上,靈氣在樊易天體內不斷掃過。
宇文軒等人都圍在床邊。
漆黑的鬼氣翻涌著,白芷皺起眉頭。
她的靈氣再一次被彈了出來。
樊易天的身體中的那股氣息,似乎與靈氣無法兼容。
“還是沒有結果嗎?”
藺思嬛皺起眉頭,看著白芷問道。
“沒有,但是……他的氣息開始平穩了。”白芷搖了搖頭:“他的造神使應該是在修復他的身體,但是什么時候能醒來就不一定了。”
“我試試。”
藺思嬛蹲下身,將手放在樊易天手腕上。
赤炎般的靈氣迅速涌入樊易天體內,隨后瞬間被那一抹黑氣吞沒。
“我的靈氣被吞噬了……”
藺思嬛臉色難看。
一道金光和一道黑金色的光從天邊劃過,落在眾人身后。
云凌天和周施洋。
“什么情況?”
周施洋走了上來。
“老周,你來試試。”白芷讓開一個身位,說道:“猙應該會有辦法吧?”
“他怎么了?”
周施洋走上前,看著樊易天的模樣,眉頭微皺:“怎么會被侵蝕成這樣?”
“你先用靈氣探一探他的身體情況,我和苦瓜說。”
白芷站起身,走到云凌天面前。
云凌天金眸微微晃動,似乎是在詢問。
“他的造神使,有著關閉空間裂縫的能力。”白芷說道:“川銅市的空間裂縫已經被關閉了。”
“關閉空間裂縫?”
云凌天眉頭微微一挑,隨后四處看了看,輕聲道:“這件事要嚴格保密。”
“我知道。”
白芷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但是,對他的傷害似乎很大。”
“他肯定無法參與今天的進攻了,讓他休息吧。”云凌天微微皺眉:“先看看他的身體情況。”
“嘭!”
如同擊碎巨石一般的古樸之聲響起,周施洋的眸中閃過一絲黑金色的光芒。
半晌,他站起身來,對著宇文軒等人點了點頭:“他沒事,造神使正在修復他的身體,但是這次的進攻他無法參與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不過……”周施洋話鋒一轉:“他今后的模樣,只能是這幅樣子了。”
“謝謝周團長。”
宇文軒點了點頭,看向樊易天。
樊易天閉著眼睛,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銀白色的長發順著床邊滑落。
全身青灰。
指甲漆黑而鋒利。
跟人類完全不搭邊,怎么看怎么詭異。
宋雪溪伸出手,將樊易天搭在地上的頭發放回床上,嘆了口氣:“保住命就行了。”
宇文軒看著樊易天的模樣,嘆了口氣。
今早,人造神的死傷統計完畢。
程群浩,白狩,都死了。
他本還想著怎么跟樊易天說這件事,結果樊易天也變成了這幅模樣。
“好了,放他在這里吧,醫務團的兄弟們會看好他的。”宇文軒站起身:“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川銅市,得收復。
……
那么此刻,樊易天在干什么呢?
那自然是在意念世界里,聽著地講故事了。
他沒死,短時間內又醒不過來,那不如淡然一些。
正好還能聽地講述上一次沒講完的故事。
地剛講完一段,清了清嗓子,看著坐在石頭上的樊易天,有些無奈道:“你可真是一點都不著急。”
“順勢而為罷了。”樊易天聳了聳肩:“快點繼續講,聽得正入神。”
“那之后,我跟著他們打了一仗又一仗,見識了一場又一場的慘劇。”地咂了咂嘴:“不得不說,你們人類有的時候啊,只會對同族使威風。”
“那些東西,并不能算作是人類。”樊易天淡淡道。
地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緩緩張口……
……
見證了一場又一場的慘劇后。
原本陪伴地的那群人,全都死光了。
幾百人,全都死了。
最后一戰,地沖在前線。
但是那群異族從后方摸上來,將其他人屠殺殆盡。
剩余的幾人,與敵人同歸于盡,揮舞著大刀戰斗到了最后一刻。
那個時候,地才剛剛毀滅那些異族的前線。
人類真是太弱了。
地將他們一一掩埋。
這是一場妖與人共同參與的戰斗。
人界為數不多的妖族,和人族合作,共對外敵。
但是情況并不樂觀。
聽他們說,是因為敵我雙方的發展太懸殊。
那群異族有著殺死稍微弱小一些的妖族的手段,但是自己這一方卻沒有,一旦對方的那些妖族進入陣營中,便是一場屠殺。
地沒找到葉若昔,或者說情況讓他沒有時間去顧及找葉若昔。
太慘烈了。
雖說不愿意承認,但是敵我雙方戰斗力懸殊。
裝備,身手,訓練程度,都差了許多。
異族那邊用的都是好的長桿桿……槍,訓練有素。
但是自己這邊,大多是普通人為了保家衛國揭竿而起,沒有多少訓練,就倉促的上了戰場。
食不果腹都是常事,在惡劣的環境下,自己人的戰斗力更是會大幅下降。
有的只是意志。
為了部隊進攻順利,甘愿犧牲自己的意志。
他們的腦袋里,沒有屈服兩個字。
這一點倒是和鬼族極像。
但是犧牲實在是太大了。
地不由得懷疑,葉若昔在這種形勢下,是否還能活得下來。
他在自己所在的軍隊里翻來覆去的找,也沒找到葉若昔。
雖然轉世之后,姓名會變,但是性格是不會變的,而且身上的氣息,地也能夠認得出來。
沒有。
他也打聽過。
未果。
這場戰爭曠日持久,每天都重復著這種日子。
打仗,殺人。
讓地不由得懷疑,自己到底走沒走出鬼界。
這里的人們,需要擔心自己能不能看的見明天的太陽。
這可能就是跟鬼界唯一不同的地方了。
鬼界沒有太陽。
他們會為了草根燉的湯里加了一點肉而歡呼。
會為了湯里加上了一點鹽而雀躍。
地是不懂這種心情的。
他們喜歡喝的那種東西……酒,自己也喝不慣。
有一股怪味。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小孩子。
在人類的世界里,這些人應該就是小孩子。
十五歲到十七歲都有,可不就是小孩子。
說起來,一開始在沒有規定的時候,偷看女人洗澡的事情也時有發生,他們還會拉著地一起去。
然后被發現之后就一起逃跑。
倒也是可愛。
那一個個在戰場上不要命的勁,和同伴的時候就變成了冒傻氣。
后來,都死光了。
那群異族不放過一切。
不放過男人,也同樣不放過女人,更不放過老人和孩子。
他記得好久好久之前,那時候的人類打仗,尚且不會波及幼崽。
地抬起了手。
又過了多長時間?
人類世界是有著時間流動的。
這片大地上,都充斥著硝煙的味道。
地的手,也不記得捏碎過多少異族的腦袋了。
妖族的死傷異常慘烈。
滯留于人界的妖族實力并不強大。
那些妖族曾經對地說過。
妖族一旦失去戰斗能力,一定要自盡,不能留下尸體。
否則,下場會比人類被俘虜還要慘。
那些妖說,那些異族會在活的時候扒下妖的皮,割下妖的肉,做什么研究。
地倒是也問過。
這片土地上,難道沒有更為強大的妖族嗎?
那些妖的答案是,這片大陸上,以前還發生過一場更為激烈的戰爭。
最后確實輸了。
確實,愿意護著人類的妖族并不多。
那些妖族說,這片大陸上原有的強大的妖族,都不知道被封印在哪里了。
人類能做到封印妖族?
地表示懷疑。
但是戰爭還在繼續。
那些戰友,都死了。
沒有善終。
異族不會讓他們善終。
鞭尸,肆意的嘲辱,都是常事。
但是這群人類,還是義無反顧的沖上前線,口中只喊著一個字。
殺。
曾有人類對他說過。
沒有人愿意打這一場仗。
但是他奶奶的小鬼子騎到老子脖子上拉屎撒尿,老子就要把它們的腦袋擰下來!
那人說這句話的時候,情緒激憤。
這個國家會贏得。
地這么想到。
有關于地和葉若昔的結局,有一個并不快樂的結尾。
地最終還是找到了葉若昔。
找到了結婚后的葉若昔。
當時還在打仗。
葉若昔抱著孩子走出來,和站在門口的地面面相覷。
地看了看葉若昔懷中抱著的那個粉雕玉琢的孩子。
這是他們兩個前世,努力了好久也沒擁有的孩子。
那孩子似乎認識地一樣,咿咿呀呀的朝著地伸出手。
地又抬頭看著葉若昔。
跟前世長的簡直一模一樣。
葉若昔見面前這個男人穿著一身軍裝。
這是地根據著那些軍人變出來的。
她熱情的迎了上來,對著地噓寒問暖,并進屋端出了一碗熱粥。
熱粥。
那粥里只有幾粒米,在湯水中沉浮,幾乎分辨不出。
地皺緊眉頭。
“你別見怪,我們家沒有吃得了,這點是打算一會給娃喝的。”葉若昔笑笑,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般,連忙轉身,打開了屋子的門:“不介意的話,進來歇息一下再喝吧?”
她還是這么善良。
地把粥放了回去:“給孩子喝。”
“不用不用!”葉若昔連忙擺擺手,掀開鍋蓋,指了指鍋里稀少的粥……湯,說道:“這些給孩子喝。”
“那你呢?”
“我?我不用!你先喝!你們在前線打仗,養好身體是主要,我那邊還有菜。”
葉若昔一連串說了一大堆。
他們曾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
地一眼就看出她在說謊。
他還是沒喝,只是將粥倒回了鍋中,對葉若昔說道:“來之前,部隊里繳獲了不少鬼子的物資,我是吃飽了出來溜達溜達。”
“那就歇會吧。”葉若昔笑了笑,說道。
地坐在那里,對著這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皺眉問道:“他人……你丈夫呢?”
“啊,他啊。”葉若昔笑了笑:“他是個醫生,在村里跑來跑去的,這會去李叔家了,李叔腰有老毛病,他去給看看。”
“嗯……”
地點了點頭。
那個嬰兒又咿咿呀呀的對著地伸出了手。
非人之物凝視著那個新生命,對著那個曾在他面前許愿的女孩問道。
你現在,幸福嗎?
蘊含著幾千年的思念。
女孩澄澈的眸子隨著笑靨彎起。
【是呢,很幸福。】
這樣啊。
非人之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我希望,戰爭快些結束,這樣就是真正的幸福了。】
女孩似是呢喃。
我知道了。
幾千年后,非人之物再一次聆聽到了女孩的愿望。
他沒再猶豫,決然的應下。
但是,那個年代,幸福終歸是一種奢望。
地第二次去那里的時候,村子已經毀掉了。
尸體的腐臭,灰燼的味道。
地再一次慌了,他大步的沖進村子。
村頭殘缺的柱子上,掛著一行人類的頭顱。
他們睜大著不甘而怨恨的眼眸,被繩子吊在橫桿上。
最中間的,是葉若昔的丈夫。
地大步朝著里面走著。
葉若昔躺在地上。
全身赤裸。
血液順著脖子上的傷口流了下來。
她睜著無神的眼眸盯著半空,似乎是在質問這殘暴的世道。
身旁的那個土黃軍裝的異族,高高的舉著帶著刺刀的槍。
刺刀的那一頭,是那個嬰兒。
異族咧開大嘴,對著同伴哈哈大笑。
孤獨。
第一個瞬間,這個念頭沖擊在地的心靈之中。
鬼,注定孤獨。
地沒有管那些異族,只是徑直走到葉若昔的尸體旁邊,將自己的衣服脫下,蓋在她的身上。
然后輕輕地擁住她。
那些異族發現了地。
他不再想孤獨一人了。
刺刀不斷的順著地的后背穿透進他的身體。
非人之物緊緊地擁住女孩,對著女孩許下了第一個愿望。
【永遠陪在我身邊】
漆黑的鬼氣瞬間攀上那些異族的身體。
鬼氣攀上刺刀。
異族驚恐地感受著不屬于自己的力量,操控著自己,對著面前那個跪著的非人之物舉起刺刀。
鬼,是能殺死鬼的。
漆黑的鬼血如同河流一般流淌著,地眼中,如烈日一般的金光,逐漸黯淡。
他緊緊地擁抱著女孩,身軀伴隨著女孩的身軀一同開始消散。
點點的星光散落在空中。
那些異族的身體浮起,在慘叫中,被一點一點的碾碎。
恍惚間,地似乎看到了那個女孩在對自己嬉笑。
她拉著自己的手,跑向遠方。
【是呢,很幸福。】
非人之物這般說著,和懷中的女孩一起,化為碎片,融于風中。
這樣,就不再孤獨。
地史·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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