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廣告，是宣傳預算中，開支最多的，但客戶吸引力未必會那么明顯。
現在的電視觀眾，主要以家庭主婦，退休賦閑的老頭老太太，以及暑假窩在家里的中小學生為主。
不是金尚看不上那些小孩子的零花錢，而是現在時機不對。
在一九九五年的現在，電腦價格昂貴，幾乎是除了小汽車之外，價值最高的大件了，這壓根就不是中小學生可以隨意上手的東西。
目前的客戶群體，主要還是集中在白領精英，家境較好的時尚青年，以及有條件上網的大學生。
直到這一刻，金尚才真切地感受到，用戶量稀少的桎梏，心中不由得為京城科技麾下的超級連鎖網吧為什么還不開放而著急。
能夠上網的場景，實在是太少了。
即便如此，金尚還是決定花錢打廣告，做這種明顯投入和產出不成比例的生意。
歸根結底，還是金尚意識到，“悄悄滴進村，打槍滴不要”的戰術，進行不下去了。
今夕文化的體量，已經很大了，甚至都能拿下一家上市公司的控制權，哪怕只是一個沒多少實質性內容的“殼”資源，也很了不得了。
文華在線這個模仿北方聯合在線起家的綜合網站橫空出世，更是證明了，或明或暗準備摸著“今夕文化”過河的互聯網創業公司，正有一大波正在前來的路上。
歡迎一切同行來這里開拓，但是，對任何有可能威脅到自身地位的競爭者，都要重拳出擊，絕對不能給分潤市場的機會。
尤其是即時通訊領域，必須出手了。
哪怕是燒錢，也要暫時將一批潛在的攪局者掐滅在萌芽階段。
如果真有錢多了燒得慌的家伙，不在意幾千萬上億的投入，也要跟隨，那就好好來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好了。
先行者的優勢擺在這，法律武器，不僅僅是用來防守的，用來砍別人的時候，也很疼。
和齊招云好好說了一下有關專利護城河的構建，以及從哪個方面來防御有可能突然殺出來的同行后，金尚對這個曾經也登堂入室過，一個不慎，身陷囹圄，還有東山再起機會的專業人士，倒是有幾分佩服。
至少在業務能力上，這個人起到的作用相當大。
接下來，金尚和趙榮珍以及王燕談起了綢繆了好久的宣傳計劃。
自即時通訊軟件的開發步入正軌，公司就啟動一項向全社會發布的征文活動，在《京西都市報》和《知音雜談》宣傳預熱了近兩個月。
征文的主題就叫“網絡生活”，要求以互聯網相關話題為載體，創作關于網戀、校園生活、青春日常、工作職場內容為主的中長篇小說。
獎金金額給得極高，在保留了影視劇改編分成的前提下，一等獎十五萬獎金，二等獎五萬，三等獎一萬。
僅僅只是獎金支出，就超過六十萬，算是難得的大手筆了。
在超過一千三百多份投稿中，選出了三十一名獲獎作品。
總共六十多本小說被買斷，超過四百份作品獲得了刊載在今夕文庫網站上的資格。
有數量將近九百的作品被退回，編輯們很客氣地通知了遺憾落選，并祝福再接再厲，歡迎下次投稿并在公司網站發布。
花這么多錢，用了這么多人力物力，當然不會只是為了小說網站充實書庫，而是為了今夕的推廣。
前世的即時通訊，并不是突然就火起來的，而是有一系列事件推動，才迅速成為風潮。
網絡游戲，是早期年少的網民對電腦和國際互聯網的絕大部分認知，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地方，就是網絡聊天和社交小游戲。
后來年輕的新時代網民，早就不知道幾乎人手傳閱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到底有多大的影響力，上個網，到處是“輕舞飛揚”，逢人就吹“痞子蔡”，似乎不知道就是跟不上潮流一樣。
正是因為這本小說，很多少男少女知道了“筆友”之外的另一種社交方式，原來，網絡聊天，也可以談戀愛。
這個世界，這個時代，中小學生們或許一時半會找不到像網吧這樣方便快捷的上網方式，但不妨礙他們提前了解，有這么一個新鮮時尚的東西，在等著自己去發掘，去嘗試。
征文，是小說領域的事，同時也是宣傳計劃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
金尚雖然也是年輕人，可實在沒閑工夫琢磨少男少女們喜歡的愛來愛去的狗血橋段。
自己不會寫，但可以撒錢啊！
有這樣好的平臺，發個征文，出點錢，讓別人來寫，也挺好。
于是，才有了今天商量的這一幕。
“和這幾位作家商量一下，里面的聊天社交軟件，改成咱們公司的產品，即便不愿意如此植入廣告，也可以暗示一下，令讀者聯想到今夕……”
“我來聯系！”
趙榮珍看了下金尚挑出的幾本，都是自己和王燕商量后，覺得有可能會火的優秀作品。
藝術價值就不提了，適合沒多少文學修養的中小學生閱讀，容易引起共鳴。
文風稍顯低齡化，但問題不大，反正也不指望得什么文學大獎。
征文的主要目的，還是在于引領潮流，宣傳公司產品。
就這個終極目標來說，這幾本小說都很合適。
“協議樣本要解釋清楚，以后涉及到很多人，引起糾紛很麻煩。”
金尚認真地提醒著。
這些征文選出來的頭部作品，金尚抽空看過兩三本，草草翻了一下，沒細看，總的來說，還是令人滿意的。
里面有沒有如《第一次親密接觸》那般，引領一陣風潮的火熱作品，暫時還看不出來，從“金手指”的反饋來看，結果是正面的。
“金總，我們最近的廣告投入，是不是有些溢出了？覆蓋人群，很多都不是預期網民，短時間內成為公司產品用戶的可能性，并不大。”
王燕略有些憂慮地問道，
“電視臺廣告，算是彰顯實力，不上不行，其它的，是不是保守一點？”
“很多嗎？”
金尚笑著搖搖頭：
“如果不這么做，怎么邁出第一步，吸引用戶使用呢？要不，給公司每個人發個賬號，在網上裝年輕小妹，吸引社交能力不強，只敢在見不到面的網上口花花的膽小鬼們來聊天？”
或者，也可以開一個聊天室，專門講一些限制級話題？
打擦邊球，互聯網公司草創期，幾乎都免不了，但是，企業和員工親自下場，性質就不一樣了。
用戶違法違規，公司最多負有監管不嚴的責任，真要是企業行為，互聯網社區，也算是公共場所，要不要翻一翻法律法規，看哪一條對得上號？
“不惜一切代價，在最短的時間內，在用戶層面，組建基礎的社交關系鏈條。錢不錢的，以后再說……”
聊天軟件之間的競爭，一念之差，就是生死之別。
一個月時間，必須保證沒有競爭對手干擾，密集推出各項活動，讓用戶長時間停留；第二個月，不管是揮舞專利大棒，還是運用法律武器，甚至輿論攻勢，也要保證跟風者沒法爭奪市場。
做到這一步，勝負基本就定了。
第三個月，就是最后確認了，并宣告制霸，盤點得失收獲的時候。
“那……金總編寫了腳本的《九鼎戰爭》漫畫和動畫，是不是也要適當植入一下？”
“喔，你們有結論了？原本上周就該開會討論了，結果，我不在……”
“私底下討論過兩輪，最遲后天會拿出一版草案，給金總過目。”
“很好！”
事到如今，金尚也是發現了，自己心中的很多想法，要事無巨細地復現出來，挺麻煩的，還不如提供一個思路，交給專業的編劇、漫畫家和動畫監督去琢磨。
這樣一來，不僅可以從繁重的庶務中解脫出來，還能留出時間，干更重要的事。
和齊招云、王燕以及趙榮珍商量了好久，將一些宣傳計劃的細節確定后，才結束商談。
“該做的，都做了！成不成，就看這幾天了。”
說是三個月見分曉，其實前幾天市場熱度如何，基本就能見分曉了。
國民級偶像戴義琴代言，電視臺也打了廣告，報刊雜志全國買了不少版面。
地鐵、公交和樓宇廣告，都有涉及。
傳統宣傳渠道基本都有，雖然沒有飽和投放，也著實花了不少錢。
除了傳統渠道，連征文打廣告，游戲推廣互動，打折券發放，注冊送電影票，球票，電影貼片廣告等，只要能用的基本都沒有放過。
將各項事務交代清楚后，勞累了一天的金尚，也覺得頭腦有些發脹。
喝了一杯清茶，按了按太陽穴，摘下眼鏡，金尚靠在老板椅上閉目養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辦公室響起了敲門聲，然后，門被推開。
金尚驚醒，睜開眼睛。
“誒，有事？”
“時間不早了，你要加班嗎？”
李萱十分奇怪地說道，
“還是第一次見到你睡覺偷懶。”
“都這個點了啊！”
看了看鬧鐘，下班時間已經過了，金尚收拾好辦公室，提起包包，就準備離開，
“加班什么的，算了。我留在這里，只會給大家增加壓力。”
已經安排人手值班，金尚這個老板，就不用時時刻刻盯著了。
給員工們一點自由發揮的空間，可能更好。
一個多小時后，回到家中，金尚和李萱吃過晚飯，各自歪倒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很久沒有這么悠閑了，看著七點鐘的晚間新聞，正在播報著一個個國家大事，略有點無聊的李萱嘀咕道：
“你總說這里能有大商機，我看了這么久，沒發現有價值的情報啊。”
“貨幣政策轉向了，緊縮政策已經到頭了。”
“哪里有說？”
“金融專題會議，審慎靈活地滿足合理資金需求，支持新材料，新技術，高科技企業的融資，降低運營成本。這都是在吹風，‘錢緊’的大抵策略，開始放松……”
“是這樣？”
“還有，可能要降印花稅，什么叫釋放合理流動需求，增加二級市場活躍度？交投兩虛，人氣全無，不來個大新聞，連路邊野狗都懶得搭理。”
“好吧！”
“其它還有，就不提了！大部分新聞，其實沒什么營養，但是只言片語中，隱藏著巨大的商機，一般人抓不住，拿不穩，看不出，有點資本的大企業家，就要注意了。錢多得不知道往哪投，跟著‘指揮棒’行動，總不會錯。”
斷斷續續說了好久，李萱也是頭一次知道，看個新聞，還有這么多彎彎繞繞。
良久之后，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的李萱慵懶地問道：
“你好像很緊張啊，有心事？”
“嗯！原本不著急，現在砸了這么多錢，不看到效果，總覺得放心不下。”
金尚坦然地答道，
“我承認，這次我有點沖動，著急了。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這個時間點確實有點早了，但是，為了防止夜長夢多，金尚也不得不玩一把大的。
花個兩三年時間，按部就班地將一個個同行卷死，獨霸即時通訊市場，是大概率事件。
可萬一來一個不差錢的主，和金尚正面競爭，怎么辦？
技術護城河建立不起來，社交關系鏈的門檻，要是不及時搭建，今夕文化隨時有可能被資本從外到內，殺個對穿。
甚至，一些商業競爭之外的風險，也讓金尚起了警惕之心。
“前些時，我聽到一個小道消息。基礎運營商的第一次拆分要開始了，由事業單位轉為國資控股，并伺機融資上市。因為經營主體改變，它們就可以參與市場競爭了。”
“你是擔心？”
聞言的李萱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這回才回過未來，
“它們……親自下場？”
金尚沉著地點點頭，
“要快，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兩三年的時間，磨磨蹭蹭，讓它們看到了機會，直接‘彎道超車’，我怎么辦？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摘果子。”
被早起的QQ殺爆的，不僅有一眾國內競品同行，還有Skype這樣的外國巨頭，更有飛信，飛鴿傳書這樣根正苗紅的“正規軍”。
彼時的那一只小企鵝，已經神功大成，天下無敵，自然是不怕的，這個時候的金尚，可沒這個底氣。
“現在我是大撒幣，因為即時通訊的市場很小，壓根看不出什么前景。過個一兩年，市場變大了，今夕文化還沒霸占整條賽道，就不怪別人眼紅了。不要將其它人當做傻子，現在不懂，不代表以后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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