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陸湛抬眸看著蕭慕北，斬釘截鐵地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你這么肯定？”蕭慕北擰著眉有些不信。
“你剛剛為何說端王和齊王已勢同水火？”陸湛含笑望著蕭慕北問道。
“這還用說嗎？齊王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把端王的老底都端出來了，我要是端王,只怕撕碎了齊王的心都有了！這還不勢同水火！”蕭慕北道。
“是啊，連齊王都知道端王的老底，你覺得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夏鈺會不知道？”陸湛勾著唇角意味深長地看著蕭慕北道。
“你是說……”
“雖然沒有明文規律儲君必須是什么樣，但他確實因為這個缺陷而天生比旁人少了些機會，畢竟，帝王的威儀也很重要！”陸湛淡笑著道。
除非他在政事上有建樹，出類拔萃到讓朝臣和百姓忽視他這個缺陷！
但很可惜，他并沒有。
這些年，他努力地掩飾自己這一缺陷，即便在秋狩，他都表現得與常人無異，這讓朝臣和正宣帝都忘了他有這么缺陷,但現在……
齊王讓他們想起來了。
今日之后，他怕是徹底失去了競爭皇位的資格。
但也正因為如此，正宣帝才不會疑心夏鈺，因為，如若他要參與黨爭的話，他一定不會選一個毫無競爭力的皇子投靠！
所以，今日夏鈺在朝堂上說的話不僅不會被正宣帝懷疑，相反，正宣帝反而會因為他不懼齊王權勢直言而會更信任他。
看著陸湛的表情,蕭慕北略一思索也明白了過來，“你說的沒錯，這事也算是歪打正著了，不過，若交由大理寺，這事會不會出現偏差？萬一，萬一大理寺查到你頭上……”
“為什么會查到我頭上？遞信給譚御史的人不是端王么，與我有什么關系？”陸湛勾唇角冷笑道。
“你有把握？”蕭慕北不放心的又道。
“你若得空便抽空替我傳幾句話給三舅舅吧！”陸湛勾著唇角朝蕭慕北笑了笑。
“你三舅舅？齊王？”蕭慕北眉心一動，隨即他便抬眸將陸湛從頭到腳給仔細打量了一遍，末了，他才繼續接著剛剛的話道，“陸二，你又想出什么詭計呢？”
“我能有什么詭計？我不過是想告訴我那三舅舅，那封信是我帶回來的，不過，這信的內容不知為何被人竄改了。”陸湛淡笑著道。
“陸二，你這么背刺端王，端王他知道么？”蕭慕北瞪著眼睛一臉佩服地看著陸湛道。
真是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端王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怎么就沾惹上陸二呢？
他這招一出，齊王和端王這兩兄弟也算是徹底決裂了！即便最后端王供出這信是陸湛讓人遞的，但血氣上涌的齊王只怕也不會信啊！
“我背刺他什么了，我只說這信是被竄改過，我又沒說是誰竄改的信！”陸湛低頭抿了口茶水，一臉閑適地道。
“陸二，你真是……你真是太陰險了！”蕭慕北一臉佩服地向陸湛比了個大拇指。
他不由再次慶幸自己沒有與陸二為敵啊！否則，依這廝的心思，他大約早被他算計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吧！
聽了蕭慕北這話，陸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難得的沒有出言駁斥他。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像現在這樣擺弄算計人心。
誰不想活在陽光底下問心無愧。
可是，他不配啊！
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不配。
“陸二，你這是什么表情？我不過是玩笑話，你不會往心里去了吧！”蕭慕北似乎也察覺到了陸的情緒有些不對，他不由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的對他道。
“我沒往心里去，我只是覺得你有些傻。”陸湛白了蕭慕北一眼道。
“啥？你說我啥？”蕭慕北有些不敢置信。
“難道你剛才的問題不傻么？”陸湛道。
蕭慕北眼睛一瞪，隨即他迅速朝陸湛翻了個白眼，“得，我丫就不該關心你！”
陸湛笑了笑，他抬手替蕭慕北重新斟了一杯茶，隨后，他低沉的聲音才再度響了起來，“慕北，謝謝你！”
謝謝你這些年一直陪著我。
“啥？你剛剛說啥？你再說一遍！”蕭慕北有些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
“行了，等你辦好了事，你想聽多少句我都講給你聽，現在，你還是快回去！”陸湛笑著白了蕭慕北一眼道。
“你，你這就趕人了啊！我茶還沒喝了！”蕭慕北道。
看著蕭慕北認真的樣子，陸湛忍不住一笑，他道，“看來，你很缺這一口茶啊！”
“那可不，陸二公子親手倒的茶，我若不喝豈不太不給您面子呢？”蕭慕北笑道，說完，他便在抬手端起茶盞慢悠悠的喝了起來。
見蕭慕北坐了下來，陸湛也不再出言催促了，他笑了笑，隨即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盞。
兩人就這樣相對坐著，直到兩人杯中的茶水都喝盡了，蕭慕北這才抬眸重新對上了陸湛的眼睛，“阿湛，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你做這一切是想替鎮國公府平反，完成你母親的心愿。”
“我的確這樣說過。”
“可阿湛，你如今的做法卻讓我有些不理解？”
陸湛淺然一笑，他輕輕挑了下眉，“你哪里不理解？”
“你如今這一招是奔著讓齊王和端王兩敗俱傷的目的去的，可若是這樣的話，你想扶誰讓位呢？誠王殿下嗎？”蕭慕北擰眉一臉凝重的望著陸湛道。
他原本不想問的。
他早就和陸湛綁在了一條船上，他對陸湛的任何決定也從來沒有質疑過，可是剛剛，在陸湛對他說謝謝后，他心里忽地就涌出了一股沖動。
他在心中猶疑了許久，最終，他還是決定將這句話問出來。
盡管他心里也清楚，或許不知道答案對他才是更好的，但他就是很想問。
“如果他愿意的話，也可以。”陸湛道。
蕭慕北眸心動了動，他凝神看著陸湛，但見他一臉的認真，顯然，他是真的在認真思索扶誠王登基的可能性。
“也可以？所以，你還有備用人選？”蕭慕北又道。
“那阿北，你覺得誰合適呢？”陸湛彎著唇角含笑望著蕭慕北道。
蕭慕北眸光閃了一下，正宣帝的兒子自然被排除在外，而正宣帝的孫子……
他們如今年紀還小，瞧不出什么來。
但也正因為他們年紀小，所以，陸湛才能扶植并操縱他們做他想做的事，這，或許就是陸湛一開始的打算吧！
“阿北，其實，我還有些事情沒有告訴你，只是我覺得還沒到時機，也覺得這事你越晚知道越少，但，如果你現在就想知道的話，我也不介意告訴你！”陸湛望著蕭慕北忽地又道。
蕭慕北眸子再度閃了兩下。
雖然陸湛語氣看似輕快，但是，他還是從他眸中看到了一股暮氣。
可怎么會呢？
他是陸湛啊！
即便他背負替鎮國公府平反的壓力，但他是陸湛啊！他是算無遺策的陸湛啊！事事不都盡在他在掌握之中嗎？他眼中為何會浮現出這種不該出現在他眼里的東西呢？
是他看差了？
蕭慕北不可置信的又看了陸湛兩眼。
可那股暮氣還在。
“阿北，你想知道嗎？”陸湛看著蕭慕北又開口道。
蕭慕北唇角動了動，他想開口說‘想’，可話到了唇邊，不知為何，他卻始終說不出來。
他猶豫了。
這么多年，他從來沒疑心過陸湛什么。
陸湛怎么說，他就怎么做！他甚至連鎮國公府當年的舊事都一一告訴了他，也告訴他，他要為鎮國公府平反！
可若是他連這些隱秘的事都能告訴他，那那些他不敢告訴他的事又該是怎樣的驚天動地呢？
看著蕭慕北閃爍的眸子，陸湛朝他微微一笑，隨即便低頭再次喝起茶來。
“算了！我還是不問了！”蕭慕北說完便放下手里的茶杯緩緩的站了起來，“你的決定向來是正確的，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決定！”
陸湛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僵，他眸光閃了閃，可是，他卻始終沒敢抬頭去看蕭慕北的眼睛。
他和蕭慕北交好一開始確實是帶了目的去的。
他并不是一個很純粹的人。
但蕭慕北是。
“陸湛，你不用覺得愧疚或是什么，朋友之間是相互選擇，你選擇了我做你的朋友，但同樣的，我也選了你！我不知道你將來要走哪一條路，但我知道的是，我一定會陪著你一起走的！”蕭慕北淡笑的看著陸湛的頭頂道。
陸湛輕笑了一下，隨后，他終于抬起頭朝蕭慕北看了過去，“不后悔嗎？”
“后悔我就是你孫子！”蕭慕北勾唇一笑，又恢復了素日那里那副浪蕩紈绔的模樣。
“別，我可生不出你這么大個孫子！”陸湛笑著接過了他的話，盡管他努力保持鎮定，但他心里還是因為蕭慕北的話漾出了無數的漣漪。
他何其幸運能有蕭慕北這個朋友！
而蕭慕北又何其不幸交了他這樣一個朋友。
“我也不想有你這么個爺爺！”蕭慕北翻了個白眼道，說完這些后，他又恢復了肅穆，他鄭重的看著陸湛道，“阿湛！好好走你的路吧，不用擔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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