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個字他讀得響亮。
充斥著胸膛的滿滿都是自豪。
以五十兵力,對抗敵方數百精兵,還能毫無傷亡,簡直是一個奇跡。
慕容雅雅使出來的奇異手段,讓所有人從恐懼到嘆服,還有現在的舒心,只用了兩天時間。
他們從來沒有打過這般舒心的仗。
曾經擾亂軍心的傳聞,也得益于此,漸漸平息了下去。
“回去吧。”
慕容雅雅轉過身,把血腥戰場留在身后,看著眼前荒涼的冬日森林,眼中有散不盡的憂慮與悲傷。
不管是何原因,殺人者永遠都不會得到原諒。
反叛軍真正壞的是那些坐高位的大人,是那個笑容可掬,實則內里腐爛,散發惡臭的白胡子老頭。與這些士兵關系大步,他們或是為了生計,或是被命運所迫,選擇了這條道路。
然而,他們中有數百的性命和未來,都在今日斷送在了她的手中。
本以為她的手一輩子也就沾沾泥土,沒想到也浸了鮮血。
目光眺遠,逐漸放空。
她沒有流下虛偽的眼淚。但她知道這份罪惡,她會在心底深處架上十字架,背負至生命結束的最后一刻。
另一邊,距離戰場附近的一座山上,正有人注視著這一切。
“將軍,要不要趁機……”
一身染血的黑甲,紅綢飄揚的長槍,主帥打扮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
狹長的刀疤斜斜地跨過鼻梁,給本就深邃的五官,更添了幾分悍勇和狠厲。
他嗤笑一聲,抬手打在副將的頭盔上,罵道:“過去干嘛?送菜嗎?!”
“不……不是!”副將頓時慫了,下意識地瑟縮了下肩膀。
誰都知道一軍主帥羅興沖,屠戶出身,又在匪賊橫行的洪都走了里幾年鏢,愣是沒被搶過一次。
有次對上數百山匪,屬下跑路,隨手拿過長矛,孤身一人,憑著一腔孤勇,生生殺出了條血路。
就此名聲大噪,再也沒有山匪敢惹他。
后來,不知為何加入了反叛軍,不要命的打法,一路升到主帥,步步高升,如坐火箭。
一句話總結,就是個狠起來連自己都砍的瘋子。
羅興沖矮下身子,對上副將的眼睛,勾起一邊嘴角,呵呵笑了起來。
一大一小的眼睛透著股瘋狂,看著更加滲人了。
“怕我?”
“將軍,不……”
無視副將求饒的眼神,羅興沖眼中閃過狠厲,抬手輕拍副將的臉頰,一下一下越來越重。
“啪啪啪!”
令人牙酸的脆響回徹山林。
身后一幫將士誰都不敢在這個時候出頭,生怕火星子崩到自己身上,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
幾個巴掌打完,副將滿嘴是血地倒在地上,昏厥不省人事。
羅興沖滿腹的怒氣才堪堪平息下去。
“聽說對面的主帥是個女人,一天只打一仗,絕不多打。”
羅興沖瞇了瞇眼睛,眼神透出隱隱的兇光,看向遠方整隊的兵士,還有那道纖瘦的背影,如同一只兇猛的野獸直勾勾地盯著認準的獵物。
眾人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陰翳氛圍,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這特么就是個瘋子!
他們竟有些同情起那個女將軍了。被瘋子咬上,不死也得掉塊肉!……
太陽再度落入山巒,也收走了冬日唯有的一絲暖意。
兩道瘦削的身影緩緩踏上進山的蜿蜒小路。
在戰場的最前沿,隨時都有可能遇到激戰的士兵,可是這兩個人卻走得異常閑適,悠悠哉哉地像走在自家的后花園里。
月光之下影子拉得又瘦又長,宛若巨人一般。
走過一段拐角,前方隱約能看到未來得及收拾的尸體殘害散落各處。
兩人中個子偏高,年紀更小的年輕男子,三兩步跑過去查看,眼神掃過,不知發現了什么露出驚疑之色。
“咦?”
他回過頭朝后面依舊悠哉的大胡子美中年揮了揮手,喊道:“父親,這里竟有野狼的尸體!”
狼群向來只攻擊落單,怎么會冒險加速人類的爭斗?
沒聽見父親回應,年輕男子也不在意,一邊觀察野狼身上的刀傷,一邊控制不住地自言自語。
“真是奇怪!阿狼啊!阿狼!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下輩子絕對不要做了。”
他嘆了口氣,替橫死的狼尸合上了眼睛,才撐著大腿起身。
“看來離見到你祖母不遠了。”
中年人雕琢的面容,連嘴角都沒有一起上揚,將不茍言笑貫徹到底。
“走吧。”
幽幽一聲,巧妙地跨過地上的血泊,依舊是那副不急不緩的模樣。
年輕男子不解,亦步亦趨。
貼在中年人耳邊問個不停:
“為什么看到狼尸就快見到祖母了?”
“話說祖母如果還健在,定是個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太太了。”
“說不定還耳聾目昏,腦子都不清醒了,可不一定能認得父親呢!”
“……”
“兒子的意思是父親不要抱太大希望,俗話說得好,希望越發失望就越大。”
一靜一動,一老一少,慢慢沒入道路的盡頭。
黑暗寂靜的山林中,隨之發出輕微的窸窣聲,乍一聽還以為是鳥兒攢動發出的聲響呢!
……
慕容雅雅回到荊州城內,又在軍營中待了一會兒,與眾將士用了飯,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遠在內城的城主府。
看了眼天色,圓月高懸,夜色濃濃,已然過了約定好的亥時。
夜神被限制在人類的身軀里,夜晚也是要睡覺的。
想到現在仍舊沒有半點頭緒,不知如何送走這個煞神。
慕容雅雅簡直一個腦袋兩個大。
她停下腳步,仰望夜空,眼中慢慢添了幾分惆悵。
元日不遠了。
一家人還是分散在各地,不知何時才能團聚。
唉——
一聲長嘆,報以相思。
重新舉步前行,沒成想還沒跨過大門,就聽到里面傳來鬧哄哄的聲音。
有慘叫聲,有叫罵聲,還有馬兒嘶鳴的聲音。
此起彼伏地,簡直比過節還要熱鬧。
慕容雅雅臉色一僵,跨出的右腳,原封不動地收了回去。
感覺神經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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