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給盛京市公安局打電話,求證我的身份。
放下手機以后,明顯親熱了好多,“張隊勿怪,我這個人直來直去慣了……”
我笑了笑,“挺好,我也不喜歡藏著掖著!”
“我還有真有一些線索……”說著,陳天坐在了對面皮椅上,“這個趙紅兵啊,身上的事兒可不少!前段時間,他們帶著老婆孩子出去旅游了,這幾天才回來,張隊想知道他住在哪兒嗎?”
我說:“陳總很了解他呀!”
他微笑著看我,神情淡然,氣質儒雅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旁邊木幾上就有個白瓷煙灰缸,我沒伸手,大大咧咧地隨手就把煙灰彈在了地上,坐的也有些懶散,說:“他住哪兒就不勞煩陳總了,我們早已經布控了,現在要做的是拿到更多證據。”
“什么證據?”
“涉黑!”
啪!
陳天用力拍了下皮椅扶手,“張隊一句話就說到點子上了,他趙紅兵就是牧河最大的黑社會!”
“你放屁!”一旁的姚千里竄天猴似的蹦了起來,我想拉都來不及。
他指著陳天喊了起來:“你他媽說誰是黑社會?”
陳天臉色一沉,“趙紅兵!”
“我操尼瑪!”虎逼姚千里張嘴就罵,“不止你一個人說紅兵大哥是黑社會,可這么多年了,他是殺過人了還是欺負過誰?他讓人坐過老虎凳還是霸占過哪家大姑娘?搶過誰的洗浴還是逼得誰的4s店關門大吉?”
“他是社會大哥不假,可他哪兒黑?車牌照牛逼就是黑社會?手機號牛逼就是黑社會?都喊他大哥就是黑社會?說他是黑社會?你得問問牧河的老百姓同不同意!”
“你陳天現在多牛逼呀,出入都是大奔馳,一堆保鏢身前身后圍著,你說你得他媽多心虛呀!”
“還說紅兵大哥是黑社會,我看你他媽才是!”
他是罵痛快了,罵得直蹦腳。
陳天不怒反笑,很快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都笑出來了。
姚千里瞪著大眼珠子問:“笑個嘰霸,我說的不對嗎?”
“你就是那個救護車司機姚千里?”陳天抹了一把臉,笑吟吟問他。
“嗯吶,我就是!你還能殺了我?”
“我不殺你!”陳天搖著頭,“我就是要告訴你……”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陳天臉色陰沉下來,“在牧河,我陳天就是天,我說誰是黑社會,誰就是黑社會!”
“操,你就是根兒嘰霸毛!”姚千里一臉不屑。
啪啪啪!
陳天鼓起了掌,臉上又掛上了笑,“真有骨氣,希望一會兒坐到老虎凳上以后,也能這么有鋼兒!”
門開了,沖進來四個壯漢,伸手就要去抓姚千里。
我冷著臉說:“陳總,是不是太不把我當回事兒了?你在知法犯法,知道嗎?”
“哎呦喂!”陳天夸張地一拍腦門,一臉歉意,“怪我怪我,怎么把您這尊大神忘了呢?”
進來的四個人都怔在了那里,明顯不知道該不該出手了。
陳天站了起來,背起手,開始在房間里踱步。
“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他念了首老人家的七絕,抑揚頓挫。
直到此時,我才感覺到這個人精神上似乎真有些問題。
這話二東子曾經說過,他說陳天的父親東霸天精神就不太好,以前要打架或者收拾誰的時候,特別喜歡吟首詩詞或者語錄。
沒想到,這玩意兒也遺傳!
看來下一步他就要發瘋了,很可能自己都壓不住!
如果沒有姚千里無所謂,還是別讓他摻和進來了,于是我也站了起來,從兜里拿出了一張小卡片,放在了按摩床旁邊的木幾上。
“陳總,這上面有我的電話號碼,有什么線索就給我打電話,告辭!”
說完,我扯了一下姚千里的胳膊,四個漢子一動不動,攔住了我倆的路。
我回過頭說:“陳總,你可是牧河的頭面人物,總不會就這么點兒肚量吧?何必和一個救護車司機一般見識?”
陳天停住了腳,歪著腦袋看我,那眼神有些瘋狂。
我也看著他。
房間里安靜下來。
好半天,他眼角抽搐了一下,擺了下手:“讓他們走!”
四個漢子分開左右,姚千里剛要說話,被我瞪了一眼,扯著他就往外走。
陳天的聲音在后面響了起來:“張隊,明晚六點,我在龍寅園請您,務必賞光啊!”
“好!”我答應一聲,頭也沒回。
一路沒人攔著,兩個人很快就出了碧濤閣洗浴。
站在路邊等車,姚千里又罵了起來,“操,他陳天也就這么回事兒,我就不信他真敢給我坐老虎凳……”
我不禁苦笑,還真是無知者無畏呀!
要不是自己,今晚這小子就得住進醫院骨科,和孫大偉一模一樣。
坐上出租車,我把他送到了家。
我陪他下了車,一再叮囑好好上班,沒事兒別閑逛,嘴上更要有個把門的!
真想給紅兵大哥開車的話,就別給他添亂!
這小子虎是夠虎,卻也不傻,聽明白了我的意思,說了好幾遍謝謝。
我回身上了出租車,他又跑回來敲窗戶,我放下車窗問怎么了?他笑嘻嘻地說:“那啥……明晚去龍寅園,用不用我陪你?”
“可拉倒吧!”我嚇了一跳,連忙說:“師傅,快開車!”
他在后面翹著腳喊:“大哥,他家四喜丸子賊好吃……”
第二天早上,我站在房間的窗戶往下看,路邊停著一輛雙拼色的日產藍鳥,排氣管突突冒著白氣。
距離這輛車不遠處,有個推著玻璃箱的漢子,箱子里插滿了糖葫蘆。
因為警察身份的原因,昨晚陳天沒動我,甚至還放了姚千里,可還是派人來監視自己了!
我一天沒出招待所,晚上六點,準時到了龍寅園。
偌大的豪華包房里,圍著鮮花盛開的大圓桌坐了十一個人,一眼掃過去,除了陳天,全是警察!
這些人都穿著便衣,年紀從三十左右到五六十歲都有。
或許他們能瞞得過普通人,可在我這個老江湖眼里,無所遁形。
昨晚陳天已經給盛京市局的韓銘毅打過電話,可還是信不過自己,所以才有了今天這場鴻門宴!
陳天一身筆挺的西裝,皮鞋油亮,打著哈哈迎了過來,“張隊好,你看我這心誠不誠?為了宴請您,我請了十位我們牧河市的優秀干警以及領導!”
“來,我給大伙介紹……”
“這位是我們市局的曹良曹局長……”
曹良矮胖,梳著地方支援中央的發型,遺憾支援過來的干部數量太少,中央高地根本遮擋不住,泛著油光。
“曹局,你好!”我兩只手握著他胖乎乎軟綿綿的手,收起了大大咧咧的的姿態,十分客氣。
“曹隊長,歡迎到我們牧河來呀!”曹良胖臉紅撲撲的,頓了兩下手又問:“怎么你過來之前,盛京那邊沒給我們發協查函?”
“我只是過來暗訪,還沒到那種程度!”我說。
“哦!”他點了點頭,“我和你們鄭局是老朋友了,他女兒該上高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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