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五點。
醫大二院太平間前,停了好多輛黑色奔馳s500,我沒閑心去查,看著至少三十幾臺,一眼望不到尾。
陣陣哭聲中,大頭身著道袍,表情嚴肅,一揚拂塵,“頭頂金盆歸塵埃,護駕將軍兩邊排,孝男孝女靈前跪,護送亡靈上瑤臺!”
隨后一聲大吼:“本家大爺,請盆兒!!”
我一身重孝,跪在棺材前,高高舉起泥盆,用力摔在了地上。
啪!
孝子盆四分五裂,紙灰紛紛揚揚。
身后哭嚎聲此起彼伏,我起身抱起跪在地上的小靜,把她抱回了輪椅上。
大頭又喊:“起——靈!”
關于摔盆兒,李玉蘭本想讓大老張舅舅家的大孫子摔。
我說:“嬸兒,張叔待我像親兒子一樣,就連走,都要看我最后一眼,這個盆兒應該我來摔!”
喪葬的隊伍十分隆重,不了解的肯定以為是哪位大人物去世了。
派出所和分局來了好多人。
加上他們的車,還有思洋集團的車,車隊浩浩蕩蕩至少有六七十臺。
在火葬場,我和許二胖打了幾次照面,都沒說什么,更沒起什么沖突。
死者為大,這個時候喪事最重要,有賬慢慢算!
喪葬完畢,一身疲憊。
小馬哥去忙東北集團搬家的事情了,用他的話說,再不搬的話,一些領導能把周瘋子磨成真瘋子。
張思洋也回集團上班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辦。
大頭和冷強要回京城,雖說人家是奔著我面子來的,可這種事情不能白忙活。
李玉蘭包了兩萬塊錢,大頭只抽出了一千,意思了一下。
這個情我得領,一千塊錢,都不夠他和冷強機票錢的。
三天圓墳后。
大頭、冷強和“我”,坐飛機離開了雪城。
這個“我”,不是我。
是麻煩張思洋在她集團,找了個和我身高、身材差不多的小伙子,又經過了我一番喬裝打扮,變成了另一個我。
當天,我成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眼瞅著自己的贗品通過了安檢。
一天以后,這個“我”會洗掉化妝,坐不實名的火車回雪城。
而真正的我,消失在了雪城的大街小巷。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不可能讓大老張死得如此不清不楚!
秋風瑟瑟。
道外榮門當家的李燦森,摟著個身段妖嬈的女孩兒,前呼后擁,從先鋒路一家ktv晃晃悠悠走了出來。
“大哥,我送你們回去!”一個黑胖的小子說。
“不用,打個車就回去了,別忘了明天去修理廠把我車提回來!”
“放心吧!”
路邊只有一輛出租車,自然沒人敢和他搶。
一個小個子跑過來拉開后面車門,等李燦森和女孩兒上去以后,又拿出了十塊錢,“師傅,到三機街!”
“好勒!”
李燦森今年四十出頭,長得又高又瘦,一張馬臉比46號球鞋都長,眼神陰森。
車開了好一會兒。
女孩兒在后面不停的埋怨:“不去賓館?”
“去、去什么賓館,哪兒都他媽沒家好!”
“討厭,人家想去賓館嘛……”
“操尼瑪,”李燦森馬上就變了臉,“給你臉了是不是?不去現在就他媽下去!”
說著話,一只手掐著女孩兒的脖子,另一只手就去開車門。
“哎哎哎——”司機喊了起來,“大哥,這是要死人的,可千萬別這么鬧……”
“鬧你麻痹,好好開你的車得了!”
司機不敢吱聲了。
又過了一會兒,后面響起了呼嚕聲。
女孩兒聲音壓的極低,怯生生地喊:“師傅?師傅?”
司機瞥了一眼后視鏡,里面是張胡子拉碴滄桑的臉,沒說話。
“能不能停一下車,讓我下去……”
“不能,”司機也壓低了聲音,“我可不敢,等他睡醒了,還不得打死我?”
“我給你錢……”
“那也不行!”
“不行就對了!”后面的李燦森突然醒了,揚起拳頭就開始打那個女孩兒。
車后面狼哭鬼嚎,打成一團。
司機連忙把車停在了路邊。
這段路十分僻靜,距離老遠才有一盞路燈。
車門開了,李燦森還在揮舞著拳頭,司機說:“行啦,再打人就死了!”
李燦森回過頭,瞪著血紅的眼珠子罵:“剛才還、還他媽挺懂事,你是不是找死?”
司機無聲地笑了,“我一直有個疑問,大森你到底是榮門的,還是流氓?”
李燦森身子就是一僵,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司機歪了一下頭,對里面的女孩兒說:“你可以走了!”
女孩兒鼻子、嘴角都是血,慌慌張張拉開了另一側車門,瘋了一樣開始跑。
李燦森沒有阻攔,狐疑地看著眼前這位不起眼兒的中年司機。
女孩兒跑遠了。
司機伸手往臉上一模,露出了一張年輕剛毅的臉。
“小武?!”李燦森一聲驚呼。
不錯,就是我!
雖說許副局長值得懷疑,可他畢竟是公家人,從他下手,不如換個角度更方便。
大老張是在宏圖街被捅的,我當然要找道外榮門當家的。
李燦森這個人十分警惕,跟了他五天,今天是他第一次落單兒,但還是帶了個小姐。
我冷著臉:“小武是你叫的?”
“武爺!”他改的很快,估計酒也醒了,一雙細長的眼睛開始往我身后看。
“放心,就我自己!”我說。
他舉了一下雙手,意思是手里沒拿東西,隨后下了車。
“武爺,”他客氣的有些假,“有事兒怎么不去家里找我,這是干啥?”
“你知道我找你干什么,說說吧!”
他眨著無辜的眼睛,“提示一下,不然我真不知道!”
我有些煩,還是說出了三個字:“大老張!”
“哦——!”他拉長了聲調,“你還別說,這事兒問我就對了……”
我拿出了一盒軟中華,抽出一根給他。
李燦森這人耐心不足,不愛[養崽],所以少年時我和他沒什么交集。
成人以后,他找過我幾次,想拉攏我入伙,我一直沒同意。
有一次在宣化街,我們甚至還動了手,我一個人打跑了他們七個,最后兩個人還喝了一頓酒。
算是握手言和,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這次以這種方式見面,不是我怕他手下那些小毛賊,只是不想泄露了行蹤。
真要是現了身,人多口雜,很快我沒走的消息,就會在雪城道上傳開。
“說吧!”我深吸了一口煙。
“捅大老張的小子,還真是榮門的……”
我并不奇怪。
“不過,他可不是跟我的,是南崗的……”
南崗的?
我不相信,南崗的怎么可能越界跑道外來?
他連忙又說:“真是南崗的!”
“誰?”
“你認識,大下巴!”
誰?
大下巴?
我當然認識!
這小子是老人了,一直跟著南崗趙老黑,老疙瘩當年都是跟著他混出道的。
“你的意思是說,是大下巴跑道外來,捅死了大老張?!”
“對呀,分局消息封鎖的挺嚴,可哪兒有不透風的墻啊?現場有路過的人都看著了!再說了,大下巴也確實不見了,不是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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