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三月中旬。
京城2000年的春天姍姍來遲,漫天的黃沙又開始有了苗頭。
《周孝儒文書》的事情一直沒有消息,也不知道是那貨盜墓的躲了起來,還是貨已經出了手。
唐大腦袋一天天神出鬼沒,一周至少五天不著家,不是和大頭鬼混,就是去網吧上網,有時候還去夜場耍。
窮人乍富,開始顯露,不是好嘚瑟,又得找時間敲打敲打他了。
我提過盛京的暖暖,說如果真想和她好,我可以和鬼爺說,就讓她來京城。
大腦袋說他提過,可那丫頭左右而言他,看樣子并不想來。
老疙瘩徹底迷上了電腦,一天天胡子拉碴,不修邊幅。
他也總往外跑,還認識了一幫“同行”。
這個“同行”可不是什么榮門中人,都是一些愛好電腦技術的,有中關村攢電腦的,也有一些大學生。
這是正事,我很支持他。
過了年以后,寧蕾就去上班了,公司叫恒基偉業。
我留意了一下,還挺有名,是家大公司。
這家公司在廣播、電視、地鐵以及公交車上的廣告很多,演員濮存昕面帶微笑,舉著個像本子一樣的電子設備說:呼機、手機、商務通,一個都不能少……
寧蕾做的還是銷售工作,據說公司員工人手一個。
拿回來以后,我擺弄了好半天,原來就是個電子記事本,能存電話號碼。
或許是因為這個廣告的原因,我發現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大哥大”這個詞再也沒人叫了。
當然了,也可能是因為新出來的設備越來越小,越來越便捷的原因。
像我先前用的愛立信gh398,還有張思洋送我的摩托羅拉338c,個頭就是越來越小巧了。
大哥大的氣勢消失殆盡,就這么黯然退出了歷史舞臺,換了名字叫“手機”。
我很懷念它,就像站在新世紀回首二十世紀。
唐大腦袋他們三個每天早出晚歸,都有自己的事情忙,只有我很清閑。
每天早上,我習慣地帶上布丁和虎子去跑步。
寧蕾常常陪我,那倆貨則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時趴耳邊喊都不起來,還拿枕頭砸我……
我買了臺yamaha的立式鋼琴,就放在了書房里。
書房里整面墻的書架,也快填滿了。
我還在附近一家琴行報了個鋼琴班和嗩吶班,每周都會各上一節課。
唐大腦袋說我附庸風雅,我說你懂個屁!
這貨和姬老騷學壞了,說就懂我……
白天,我多數時間在書房喝茶看書,累了就彈彈鋼琴或者吹一會兒嗩吶。
蒲小帥抗議過,說嗩吶聲太響,常常有游客趴門縫往里瞅,以為家里在辦喪事。
我很郁悶,把他罵了出去。
從雪城回來的那個早上,在機場吃早餐時,張思洋給我打過電話。
她的聲音沙啞、懶散,沒有為我的不辭而別發火,更沒有埋怨,只是叮囑我路上小心,還說了聲謝謝。
這不像她。
有時我也會想起她。
好久沒和她聯系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我準備七月份去西藏,不想告訴她。
大頭幫我買的陸地巡洋艦lc100到了,柴油的,v8發動機,雙油箱,其他配置我也不是很懂,皮實抗造就行。
他說陸巡早就改名了,叫什么蘭德酷路澤,我覺得不好聽,沒有陸巡霸氣!
現在我們已經有兩輛車了。
挺好,有事情出去的時候,基本不用搶車開了。
事實上,就唐大腦袋愛顯擺,基本上每次出去都開那臺凱迪拉克。
老疙瘩就很低調,大褲衩大汗衫,常常背著雙肩包去擠地鐵。
馬上就要清明了,我提前一天,一個人開車來到了河北的易縣。
第二天清晨。
我拉了一車的鮮花和紙錢,來到了華龍皇家陵園。
兩位工作人員幫我都搬到了老佛爺的墓前。
其實,如果按照東北喪葬習俗,只燒一周年和三周年,老佛爺今年是二周年,可以不燒。
來之前,我還問了問后海幾位老棋友。
他們說二周年可以上墳,只是人們講究吉利,都以單數來算,所以才有了一周年和三周年。
滿一周年時,去墓地燒紙祭奠叫“周年”或“燒周年”。
第二個周年叫“大祥”,也要去墓地致祭。
入鄉隨俗吧,畢竟老爺子是京城人,所以我就來了。
我要來掃把,將墓地一圈清理了一遍,干活完有些奇怪,因為明顯有祭祀過的痕跡。
墓碑前有我去年來放的兩瓶茅臺酒,里面的酒已經空了,不知道是被人倒出來了,還是時間長都蒸發了。
酒杯、香煙、燭臺東倒西歪。
可除了我這些東西,還有一瓶五糧液,和一條打開盒早已腐敗霉變的中華煙。
我問那兩個工作人員,“有人來過?”
其中一個老爺子說:“嗯,前年和去年的八月底,都來過一個老道士,一個人坐在墓前許久才走……”
我再問,他也說不出什么來了。
老道士?
難道是老佛爺的朋友?
心下狐疑,卻也不再多想,擺放好鮮花,又在一旁的寶樓里燒了好多紙錢。
兩個工作人員走了。
我站在墓碑前良久,直到正午,才開車離開。
4月5日,晴,落日余暉。
我正在家中院子里,一身大汗,大頭來電話:
“小武,瘋子哥來了,過來喝酒!”
“咋不提前說,我也好準備準備,來家里喝多好……”我說。
“他都來半個月了,我也抓不著人影,今天才請上,瘋子哥特意叮囑我請你過來!”
“老唐他倆不在家呀!”
“那你就自己過來,改天去你家再介紹他們,就在長城飯店21層,六點半!”
“嗯吶,知道了!”
放下電話,竟然還有一點兒小緊張。
或許是因為聽過太多次“周瘋子”的名字,又早就如雷貫耳。
忘了問都有誰了,不知道張建軍會不會來?
看了看手表,時間還早。
我給唐大腦袋打電話,如果他倆能去是最好的,俗話說得好,多個朋友多條路……
“哪兒呢?”我問。
這家伙氣喘吁吁,“跑、跑步呢?”
“操!”我罵了起來,這個時間跑步?糊弄鬼呢吧?
“興安周瘋子來了,大頭請客,能趕回來嗎?”
“不、不行,我在房山呢!”
“行了,輕點兒嘚瑟,別馬上風!”
“艸!”他罵了起來:“你風了,我都不帶風的……”
馬上風,是指由于某種不可描述的行為引起的意外性突然死亡,又叫“房事猝死”,中醫稱為“脫癥”,民間又叫“大泄身”。
掛了電話,我又給老疙瘩打了過去,結果他在密云呢!
說是一幫朋友成立了一個什么聯盟,大伙聚會烤全羊……
這小日子,特么一個比一個滋潤!
奶奶的,都比自己忙!
上樓沖了個澡,站在衣柜前又犯了難。
最后,選了套淺灰色的單排扣西裝,白襯衣,黑皮鞋。
畢竟是第一次見面,太隨便了不好。
唐大腦袋開走了凱迪拉克,老疙瘩開走了那輛新陸巡,我只好打車了。
也不錯,低調!
一個多小時以后,提前十分鐘,我走進了長城飯店大堂。
這不是我第一次來,上次還是跟蹤徐明樓。
即使不是第一次來,走進大堂以后,還是被那兩尊潔白的仙女雕像,古色古香的中式涼亭所吸引。
金黃色的涼亭攢頂,六根朱紅柱子,展示了中國古建筑的美。
整個酒店主色調都是紅色,紅色的地毯、紅色的立柱,典雅、大氣、不庸俗!
坐電梯到了21層,一位穿著旗袍的女服務員,引領著我來到包房。
她輕輕叩門,里面響起了大頭的聲音:“進!”
女孩兒推開了門,微微彎腰引手道:“先生,請!”
進門是會客區,再往里才是餐廳。
巨大的圓形實木餐桌,中間擺放著好大一籃鮮花。
眼神穿過那籃鮮花,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周東北,周瘋子!
雖然我沒見過他,但知道肯定就是他。
一是因為那是主位。
二是九個人里面,這個人的氣勢最足!
這就像月圓之夜的天空,盡管星星都很明亮,但沒人敢與月亮爭光芒!
他的頭發極短,似乎每一根都倔強地立著,腰挺得筆直,看年紀多說三十四五歲。
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好濃的一雙眉毛,大眼珠子炯炯有神。
大頭首先站了起來,“小武,快快快……”
坐在周瘋子身邊的七哥也站了起來,“兄弟,來,給你介紹幾位朋友……”
隨后起身的是小馬哥和陳六指。
我連忙快走幾步,嘴里賠著禮:“抱歉,實在是抱歉,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來。
房間里一共九個人,我認識四個:大頭、小馬哥、楊七哥和陳六指。
沒有人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所有人都離開了桌子。
這讓我感覺非常舒服。
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們肯定都清楚,卻還能有如此表現,不得不讓我感動。
“瘋子,這就是我在京城的小老弟:小武,咋樣,是不是比你精神?”七哥哈哈笑著。
大頭也說:“小武,這是瘋子哥!”
周瘋子笑呵呵伸出了手,“小武兄弟,你好!”
他的手掌溫熱、厚實,十分有力,握在一起后,又用力晃了兩下。
我說:“周大哥,久仰大名!”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