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燒了起來。
橙紅的火焰跳動著，從尾端向著屁股，腰腹乃至全身蔓延，就像點燃的酒精，已經不可阻擋。
跳動的火焰從金錢豹的錢眼中燒穿，沿著皮囊向著外部燃燒，漏出血肉模糊的大窟窿，看的人膽戰心驚。
“嗷嗚……”
金錢豹低聲的嗚咽兩句，眼皮垂下，瞧著眼前逐漸朦朧的兩人，啪嗒聲落后眼皮徹底落下。
它死了！
扛過病變的妖精，邁入新時代的大妖步入黃泉。
數道火焰以豹皮的錢眼為中心，快速的向外燃燒，就像清明時節點燃的黃紙，在風中蜷縮飄舞，黑灰飛上天空，又或者飛入青冥黃泉之地。
燒穿了皮囊，干癟的肌肉粘黏在白骨上，不見肥肉與血液流動，似乎早便空了，只是白骨撐住的皮囊而已。
這金錢豹妖早就是一只漿糊風箏，除了皮和骨沒了其他。
火燒盡了一切。
骨頭被燒的通紅透亮，撐不住力學結構的骨骼噗通倒下，掀起些許火星子和骨粉。
妖沒了，慧根也沒了！
漫天洶涌的黃霧頃刻間煙消云散，露出冷寂的原始叢林的原貌，空空寂寂的荒蕪中只有白骨和飄零的骨粉。
兩人站在最后的火光前，無比的沉默。
“它或許是這個金錢豹族群的最后幸存者！”
死的不僅僅是一個金錢豹，而是代表著某個族群的徹底滅亡，在對抗生態，適應生態的過程中，失敗了。
即便金錢豹是獨居動物，其他金錢豹生病幸存的幾率也不高。
可哪怕是這樣，也足以令兩人陷入久久的沉默，這只是萬千物種的縮影而已，在太行山脈，乃至其他原始叢林如大興安嶺等等地方，該有多少族群走向毀滅。
“抗住了病，長出了慧根，卻無法利用自身的智慧，慧根便成了斬命的鐮刀！”
野生的豹子終究不是城市里的貓貓狗狗，它們一生都在學習狩獵與捕食，遵循弱肉強食的大自然法則，無法如白貓道人模仿人類。
大自然法則被部分改寫，縱使成了妖如何？
智慧賦予它模仿和學習的能力，可這莽荒的原始森林中沒有文明之子人類的集群，智慧便在虛無中面壁思過。
就像新聞中曾出現的狼孩等被野獸養大的孩子，行徑與野獸沒有區別，智慧并不會在個體中自我解放，只會自我消沉。
金錢豹成了妖，也還是金錢豹，不會成為人！
無法駕馭智慧，便無法駕馭慧根。
這個門檻太高，將野獸攔在了文明的大門外，沈鈞忽然明白董天王的自信從何而來，空有智商是不行的，還需要經過大數量的長時間的反復積累實踐或者對更高文明模仿學習，方才能掌握頭腦這般最強大的武器。
“不是有了智慧便能成就文明，不是有了力量便能橫行無忌。”
豹子的死給了沈鈞極大的觸動。
真菌之道猶如雙刃劍，必須以智慧為劍柄，以文明為劍鞘方能斬裂舊時代。
妖既無‘道體’，亦無文明與智慧，根本沒有與人類為敵的資格，反抗只如星星之火，被蓋天的大掌輕輕的覆滅。
兩人在太行山脈行走，試探。
真人，食量很大，但進食的方式不局限在口器吸入這種方式，尤其是在金闕城生態中，沈鈞等真人可以長時間的閉關不需要進食，通過呼吸與空氣中的真菌進行能量交互，維持生命的循環。
太爺太奶稱之為——辟谷！
太行山脈里，兩人便無法辟谷了。
饑腸轆轆的兩人射殺了幾只未曾病變的野兔，堵住兔子窩出口，一網打盡，全給燒烤吃掉。
沈鈞蹲在河邊洗手。
“相較于人類，動物的發病可能性更高，各種寄生蟲病、皮膚病、消化系統病癥等多如牛毛，竟然還有一窩兔子幸存，不知是好運還是不幸。”
“死亡是必然的結局，生病是時間的問題。”
柳北北撕扯著兔子腿，作為食物鏈頂端的女人，她足夠的冷血：“生病長慧根要被殺，不生病要被吃，結局都一樣，不是嗎？”
她笑瞇瞇的看著沈鈞。
“發病率高，存活率低，意味著產生慧根的可能性更高，這不正是我們想要的嗎？”
患病率高，慧根生成率高。
生存的法則成為人類利用的規則，柳北北用數據的方式訴說著作為靈長類之王，食物鏈之主的人類的行為的正確性。
剝削與殺戮的王座上，人類安然端坐。
噗通！
沈鈞蹬倒火堆，火焰瞬間被黑神真氣熄滅。
“我可不想要這樣的世界！”
“當年我學習解剖，學到的第一個知識是尊重與敬畏生命！”
實驗室的殺戮的本質是消滅疾病與死亡，若是殺戮可以被替代，絕大多數人都不愿背負滿身的血腥，他們是行走在尸山血海上的菩薩，背負滿身因果，甘愿墜入無間。
沈鈞在河邊洗滌滿是油膩膩的手。
“柳北北，第一次見到你，便知你是個狠人，可你得知道，當失去對生命的敬畏，情感也會隨之消亡，最先，我們對動植物的生命失去敬畏心，然后就會逐漸對人類的生命敬畏心，最終，所有的生命都將成為籌碼！”
他忽然回過頭，鄭重的與柳北北對視。
“你說，將這真菌泄露全世界，誘發紀元大更迭的人是不是就是這樣的人呢？或許對他來說，一切都是籌碼？這是人的選擇還是機器的選擇？”
人是情感動物，如果人只會做出理性的選擇，那還是人嗎？
冷冰冰的世界，沈鈞不喜歡。
無論愛情、友情、親情、憤怒、開心、嫉妒、欲望等等都是感情的產物，激素調節的美好的充滿青春活力的感性。
河邊倒映著兩人的身影，柳北北的粉紅裙擺隨著風揚起，她望著天空，怔怔失神。
咕嚕嚕~
滾動的溪水翻滾起大量的泡泡。
探出一只只肥嫩鮮美的魚的腦袋，擠來擠去，水浪翻動，像是招聘會上爭著搶著投簡歷的大學生，魚頭露出似人的古怪的笑容，眼睛中閃著奇異的光彩。
“不要尊重我，蹂躪我吧，吃掉我吧！”
“吃我吃我，我最肥！”“我最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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