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再世嫡妃 > 第19章 兄長
  左傾顏回到慕青苑時,面上的寒霜仍未消融。

  陽光稀碎地灑落在碩大的葡萄藤架下,帶著絲絲逼人的熱意。

  春日暖陽,夏初將至。

  她記得上輩子大哥出事的時間,大約便是在夏至節氣的前后。

  今日借著左傾月和左兆熙之事與殷氏撕破臉,除了試探老侯爺的態度,更多的是她想打草驚蛇。

  畢竟,留給她整肅定國侯府的時間不多了。

  大哥戍守西境,遠在天邊,她縱是想要幫忙也鞭長莫及,所以她只能竭盡所能穩住侯府,以最利落的手法,將殷氏這顆致命的軟釘子拔除。

  殷氏此人心性沉穩,不逼一逼她,還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突然出手,扎得人血肉模糊。

  “小姐小心!”

  身后突然傳來蟲草一聲急喝。

  話一落,半空的葡萄藤架轟然倒了下來——

  一道湛白色的身影在千鈞一發之際掠了過來,帶著清瀲檀香的臂膀將她攬入懷中,腳下騰空,堪堪躲過了兇險。

  “左傾顏,怎么又不好好看路?”

  低沉的嗓音帶起她一陣顫栗,腳剛沾地,左傾顏猛地抬起頭,眸子里映入祁燼那張似笑非笑的俊顏。

  她忍不住詫然,“你怎么在這?”

  這里可是她的住處!

  “本殿才給你送了證人和證供過來,這么快就想過河拆橋?”

  左傾顏腦袋冒出三根黑線,忽悠誰呢!

  “什么人那么嬌貴,還能勞動三殿下親自跑一趟?”

  聽到這話,祁燼笑了。

  抬手輕刮了她俏生生的鼻尖一下,“那人確實嬌貴,于本殿而言,更是無價珍寶。”

  左傾顏被他說得心肝都顫了起來。

  鼻尖他觸碰過的地方有些發癢,忍不住動了動鼻子,落在祁燼眼中更添了一抹俏皮可愛。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瞬間染了笑意。

  左傾顏這才發現兩人距離極近。

  退開一步,就見蟲草側對著他們,眼觀鼻鼻觀心,垂著圓圓的腦袋恨不得能隱身遁走。

  “蟲草,剛剛是怎么回事?”她看著坍塌的葡萄架,微微斂眉。

  “奴婢也不知道呢,小公子經常到這玩躲貓貓,奴婢怕架子不安全,宮宴前一日才拿了藤條加固過,沒想到這么快便塌了,還好小姐沒事。”

  蟲草心有余悸的望著她,“奴婢這便差人去請工匠過來重新搭建。”

  左傾顏聞言卻沉默了,蟲草口中的小公子是大哥的獨子左郝巖。

  這幾日天氣晴好,無風無雨,剛加固的藤架卻這么快就倒了。傷的是她也就罷了,若受傷的人是小郝巖,那她這個做姑姑的更是難辭其咎。

  “工匠還是讓天樞去請吧。”祁燼忽然開口,“別再讓根底不明的人進入慕青苑。”

  左傾顏看向他身后不遠處的黑衣侍衛,頷首施了一禮,“那就有勞樞統領了。”

  她抬手間,卻發現指尖多了一抹鮮紅,驟然看向祁燼,“你受傷了?”

  他垂眸避開了她的目光,輕道,“一點小傷,無礙。”

  卻見她柳眉緊擰,眸子染上一抹慮色,他眸光微閃。

  “嘶——”

  祁燼飛揚的劍眉頓時擰作一團,他的手捂住了后腰,指尖暗暗用力,湛白衣袍上的一縷鮮紅驟然漫成一片。

  “你怎么了!?”左傾顏急問,抬手撐住了他靠過來的高大身軀。

  正巧轉身離開的天樞翻了個白眼。

  “樞統領!”左傾顏急喊了一聲,卻發現人已經消失在轉角處。

  她頓時手足無措,只得將他的手繞到脖子上,架著他往房里走。

  “蟲草,快來幫忙!”

  蟲草朝前邁了一步,觸及祁燼冰涼的眼神,腳步生生停住,打了個旋兒往反方向走。

  “奴、奴婢先去拿藥!”

  話罷,小丫頭腳底抹油,麻利地溜了。

  “……”

  好不容易進了屋,她扶著祁燼趴到榻上,便讓他后背一片鮮紅刺痛了眼。

  正欲找來剪刀剪開衣袍,小手卻被祁燼一把握在手心。

  “別忙了。”

  他將人拉到床榻邊上,揉了揉她的腦袋,“不過是叫父皇打了二十板子,等天樞來了,背本殿回去養幾日便好。”

  “皇上為何打你?”皇上將黑甲衛交給他,可見對他極為信重,連他都挨了板子,那得是多大的火氣。

  “伴君如伴虎,沒什么稀奇的。”他輕描淡寫的略過了這個話題。

  左傾顏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眉梢半抬,與她說話的時候,眼底好像閃過一抹光。

  “那……我倒杯水給你?”兩人發生了那樣的事后,她似乎很難再像從前那般自在的與他說話。

  “左傾顏。”他忽然抬手,輕柔的將她的一縷發絲繞到耳后,“待時機成熟,我定向父皇求旨賜婚,娶你為妻。”

  她杏眼圓睜,仿佛被他指尖熾熱的溫度燙到,猛地退了半步,急道,“大可不必!”

  他的手僵在半空,神色也跟著黯下來,隨后便是一聲嘆息,“你果然是不想對我負責。”

  “……”

  左傾顏頓時無言以對,那天晚上難道真是自己獸性大發,強迫了他?

  不可能!

  他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會被她……

  “看來你真是忘干凈了。”

  祁燼啞著聲道,“那天晚上,我接到母妃密信,說祁衡要對你下手,這才急忙尋了過去。遇上你們之后,我打暈了那個婢女,打算將你帶到我的寢殿醒酒。卻沒想到……”

  左傾顏頭皮發麻,不會真是她想的那樣吧?

  “沒想到你醒過來一看見我就兩眼放光,直接把我撲倒在床榻,我本想反抗的,卻又怕傷了你。也不知你竟學了那么厲害的點穴功夫,我一時不查,讓你點了穴,這才無力掙扎……”

  “別說了!求你別再說了!”左傾顏白皙的臉紅得快要炸開,下意識伸手捂住他的嘴。

  突然的肌膚相觸讓兩人都是一愣。

  手心里他溫熱的呼吸冷熱交替,讓她驀然縮回了手,語帶哀求道,“那天晚上我被下了藥,什么也不記得了,請三殿下高抬貴手,就當做什么事也沒發生過,可好?”

  室內驟然安靜下來。祁燼沉默地看著她,直到她幾乎以為他要同意了,卻見他的俊臉倏然放大,緩緩湊近左傾顏微抿的唇,“那夜警告過你的話,這么快忘了?”

  休想始亂終棄。

  左傾顏想起假山里那極盡纏綿的吻和他的話,心肝微顫,卻被她竭力克制住。

  “祁燼,那夜的事我真的不想再聽!”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在她出神之際,趁機握住她的手,他低沉的聲音帶著引誘傳入耳際,“那夜的事可以不提,可你要答應我,待時機成熟時,若還沒有心儀之人,便做我的王妃。”

  左傾顏凝望他深邃的黑眸,想起前世一身浴血的他將她拉上馬,護著她一路逃到北境,途中扛過好幾波大內高手的追殺,自己傷痕累累,卻硬是沒讓她受到半分傷害。

  他是皇帝親子,武藝高強,本有大好前程,其實根本不必為了她們母女,背上謀逆之罪,半生流亡。

  這一輩子,她要走的路依舊滿是泥濘,一眼看不到盡頭,一朝不慎便會萬劫不復。

  她如何還能再拖累他一生?

  祁燼手心一空,對上她淡漠而堅定的眸子,心驟然沉了下來。

  “三殿下,其實在我心里,一直把你當成兄長的。”

  那掌心再怎么溫暖寬厚,也不該屬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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