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煙和傅司眠回到馮家的時候，馮開德已經被帶走了，傭人們都聚集在大廳中，馮欽也沒有回來，眾人面面相覷，六神無主。
“姜小姐……”一見姜煙到家，眾人立刻圍了上去。
“沒事，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姜煙揮了揮手。
“是。”傭人這才松了口氣，轉身四下散開。
姜煙偏頭看向傅司眠，兩人對視一眼后走進了房間。
“林清湘真的對馮開德下手了。”姜煙伸手繞著頭發，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嘴角輕勾，心里是忍不住的輕快。
這事是意料之內的，卻也不完全算是被料準了。
林清湘出手之狠，從摔死小九開始就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如果說小九的命就是為了換馮開德或者姜煙的命，未免也風險太大了——天臺沒有監控，小九是從天臺被拋下去的，但只有目擊證人，林清湘怎么確認自己能夠百分百置他們于死地？
萬一他們反咬一口呢？退一步說，那么多保鏢，萬一有一個反水了呢？
“說實話，這次我沒看懂林清湘的所作所為。”姜煙瞇眼，“她這次布局太狠，太沒退路，最詭異的是竟然連小九的命都能賭上……”
“所以問題的關鍵就要往源頭處去找。”傅司眠道，“資料泄露之后，林清湘本來就急于找出幕后黑手，再加上上次籌謀沒有成功，她想要馮開德死的決心倒是不難理解。最大的疑點就是小九，現在只能等結果出來，好證實我心里的猜測。”
最大的疑點？
姜煙側頭看他，兩人對視一眼，無聲地用眼神交流。
她明白了。
“走吧，先回去。”傅司眠伸手將她頭發一撩，“我估計正有人等著找你理論，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來應付。”
姜煙笑了笑，“不用。林清湘費了這么大的勁，布了這么個局，不就是想要看見現在的結果嗎？我這個重要人物要是臨時退場了，她該有多失望。我自己見他。”
……
姜煙回了公寓。
不到半小時，姜煙果然在貓眼里看見了一張醉醺醺的臉。
“開門！”
“砰砰砰！”
砸門的聲音尤為刺耳。
姜煙按下門把手，將門一拉，酒氣瞬間襲來。
馮欽似乎也沒有想到這門會這么快就被拉開，一愣，隨即抬了眼，眼球里布滿了血絲，嘴角抽動著，恨意緩緩爬上了那張臉。
他看著姜煙，火氣一寸一寸從自己的胸膛里漫開，這張臉和那天探出天臺的臉無限重合，他仿佛看見了姜煙拋下孩子的那一瞬間，手指一捏，猛地在口袋里一掏，沖向姜煙。
“去死吧！”
姜煙往后退讓，避開明晃晃的刀尖，蹙眉看向馮欽，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一拉一拽，馮欽立刻往旁邊倒去。
“沒事，我來。”姜煙側頭道。
傅司眠在身后停下了動作，但墨色的眸光中已經浸透了陰沉，凝視著馮欽的神情晦澀不明，空氣中都仿佛染上了幾絲血腥味。
一嗅，還真是血腥味。
姜煙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處，那里已經多了一道血痕，殷紅色的痕跡順著指尖往下滴，幾乎晃花了她的視線。
“姜煙！”馮欽想將刀抽出來，但姜煙的力道很大，動作詭異中帶著章法，三兩下就讓他動彈不得，他只能被壓著質問，“為什么殺我的孩子！到底為什么！你是不是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我去死？！先是歡歡，然后是爸媽，最后輪到我了是么？你要把我們都殺光為止，是么？！”
“我沒殺她。”姜煙冷冷道，“是林清湘把她拋下去的。”
馮欽猛地扭頭，手臂還被姜煙牢牢按著，臉上的表情趨近于譏誚，“林清湘把她拋下去的？”
“是。”
“哈！你還真是什么謊都敢扯！分明就是你這個賤，人！是你！我親眼看見的，絕不可能有錯！”
“林清湘拿你當槍使，還真是找對人了。”姜煙打量了他一眼，“沖動，沒腦子，又下得了狠手，不利用你還利用誰？”
“你到現在還敢說風涼話？！那孩子和她有血緣關系，她不可能動手！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也算是讓我開了眼了！”
“那你告訴我，對你，我為什么需要說謊？”姜煙抵著他脖頸的手更重了些，“因為害怕你報復？還是你的存在對我構成了威脅？或者殺了孩子這件能對我造成什么影響？”
馮欽一愣，突然沒了聲響。
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就來找姜煙，就是因為這個問題始終纏繞在他的心底。
殺了孩子對于姜煙來說沒有任何好處，當然，也對她構不成壞處。
“你就是看我不順眼，怕我和你爭馮家的位置！別狡辯了！不管你怎么否認，你就是在覬覦馮家的財產，少一個競爭者就少一份威脅！這就是你的目的！你想殺了孩子讓我一蹶不振！”
“如果這是你大腦經過思考之后的結果，那我無話可說。”姜煙突然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黑眸靜靜凝視著馮欽，“滾吧，看來我也省了和你解釋什么，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不過下一次再對我出手，我的還擊就不會是現在這么簡單了，你最好掂量著來。”
馮欽咬牙。
無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
“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他一字一句道，“否則我逮到機會，一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姜煙透過夜色冷冰冰地盯著他看，突然覺得自己將馮欽當成對手這件事也挺有意思。
大概是潛意識里還對馮欽保有幾分心軟，竟然可笑地覺得他也許可以被這些話說服。
“出去吧。”姜煙面無表情道。
馮欽深吸了口氣，手指攥成拳，在身側逐漸收緊。
雨聲漸大。
馮欽出門的時候，冷風直直鉆進骨子里，他已經感受不到外面的溫度了，有的只是一腔怒火，在寒風中熊熊燃起，再也無法熄滅。
他閉眼，無數畫面從腦中掠過。
黑夜，天臺，下落的嬰兒，嘶吼和尖叫……
最后的最后，都由那聲“砰”作為結尾，讓他脊背一震，從沉思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