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留下來的，也是這個實驗的初始資料。她做的那些不過是用殘忍屠殺換來的數據，真正要成功，我手里的這一份才是關鍵。”
“你父親……曾經也是實驗室的一員嗎？”姜煙覺得這個信息量有些大了，并且十分不習慣現在這個有話就直說的傅司眠。
“他是這個實驗的創始人。”傅司眠道，“但這個實驗的最初，并不是為了牟利，只是一項研究而已。為了這個實驗，我父親付出了他的一生，留下的原稿只有我能破譯，所以林清湘收我為養子，把我綁在身邊，為的就是這份手稿。這么多年了，她當初在我最虛弱最無助的時候都沒能拿我怎樣，更何況是現在。”
他嗤笑一聲，頓了頓又道:“待在我身邊，很安全。”
姜煙笑了，眼里的光溫暖而柔和，“我知道。”
傅司眠眼神微動，隨后逐漸沉淀下來。
他伸手摟住姜煙，眼神往窗外瞥去，冷然而幽深，“林清湘現在應該時時刻刻處在絕望中。陸云溪失蹤的每一秒，她腦子里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幻象，她會把她自己對別人做的那些事都想上一遍，驚恐懼怕，夜夜難眠。”
她有多臟，此刻就有多慌。
姜煙也抬了眼，跟著看向窗外。
陸家。
客廳里，陸和安正在練字，墨色蒼勁的字體在紙上滑動著，一筆連貫，隨后停了下來，臉色微沉，伸手扯掉了那張紙，揉成一團扔到一邊。
啪，紙團落地，門正好開了。
林清湘滿臉疲憊地進了門，本就干瘦的臉上已經多了一層陰影，精心護理的皮膚都暗淡了幾分。
她長舒一口氣，往座椅上一靠，隨后抬頭看向陸和安。
“這么晚了，練什么字？”
“心里燥。”陸和安放下筆，吩咐傭人去浴缸放水，隨后轉身在林清湘身邊坐下，“你也是，做事情之前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賀耀就這么死了，我們這里正是缺人手的時候，就算不想讓他做管理人，隨便頂替一個位置不行嗎？”
“怎么頂替？”林清湘閉眼，伸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已經許了他高位，又突然派他去做那些簡單的活兒，還是在他頻頻犯錯的時候，他心里會怎么想？這些年因為利益起的爭端還不夠多嗎？人一旦有欲念，就容易生嫌隙，他又知道了這么多秘密，留不得。”
陸和安沉吟，沒有接話。
林清湘停了手，轉頭看他，略帶渾濁的眼神從他臉上滑過，“你現在是老了嗎，怎么做起事情優柔寡斷？”
“我沒有變，倒是你……”陸和安抬眼，“好像越來越果決了。”
下手奇狠，一條接著一條人命就這么在她手里斷掉，以前如果不是必須要做，她還會留點余地，現在簡直像是泄憤。
但他不想因為這件事再和林清湘起爭執，她最近太暴躁，一碰就炸，在這個時候沒有必要找晦氣。
“洗澡水給你準備好了，你去吧。”陸和安起身，“我先睡了，讓下人給你多用點安神的香薰。”
“等等。”林清湘抬頭，“賀耀死了，那邊肯定還得催。我們需要提前找好一個合適的人選來接上。”
陸和安腳步頓了頓，“找誰？不久前才死了一個陸穎，一個陸召，陸家這邊的人都精得很，要是再讓他們出人頭來送死，估計未必會答應。”
林清湘也在為這件事頭疼，賀耀一死，她也不想再碰自己這邊的人了。
“算了，你先去睡吧，我再想想。”她的搖搖頭，閉眼靠在了躺椅上。
陸和安轉身離去，不再應答。
手機突然震了震。
林清湘低頭看了一眼，是馮開德的消息，約在明天見面，說是和實驗室有關。
“又是實驗室，這老狐貍的心思也別太明顯了！”林清湘咒罵一句，隨后回復了時間和地點。
隔天，她準時到達。
馮開德出門迎接，笑著道：“大好事啊！”
林清湘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熱道：“什么好事？”
“我這里的實驗有重大進展！”馮開德笑著道，“剛測試出來，我正準備把實驗數據整理好往上報呢！先和你說一聲！”
林清湘眼睛一瞇，轉頭看向馮開德。
這話里可大有深意。
和上頭直接對接的人是他們陸家，馮開德這是要撇開陸家往上報？他是什么意思？威脅？
林清湘按下自己心里的想法，開口問：“什么進展，不妨也和我分享分享。”
“我正要和你說！”馮開德遞過來一個平板。
林清湘接過，掃了幾眼之后神情驟然嚴肅起來。
“之前的藥不是會產生排異反應么？我這邊單獨做了個實驗，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這里就是一部分的報告！”馮開德道。
林清湘瞬間心跳如雷，面色雖然還是十分平靜，但是眼神已經隨著翻閱這份文件而開始變動。
這個問題一直是困擾他們實驗進程的最主要的問題，結果居然被馮開德給解決了？他是走了什么狗屎運？！如果他避開陸家直接往上報，上頭必定是認為這個工作沒有陸家的參與，到時候懷疑陸家的能力，再加上馮開德這一張巧嘴，還不一定要說成什么樣！
林清湘瞇眼，揚著報告問：“就這些？”
“報告嗎？”馮開德笑了笑，臉色在燈光下白得異常，“還有一些沒有打出來，等出來之后我會復制兩份，一份上報，一份給你。”
林清湘瞇眼看著他幾秒，笑了，將平板扔到一邊。
馮開德挑眉問：“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嗎？”
“我只是好奇，規矩什么時候被你給改了，上報不是該上報到我這里來么？”林清湘道。
馮開德心里微動——果然被姜煙給說中了。
姜煙在今天出發之前提醒過他，林清湘會惱羞成怒，并且一開始的態度強硬，讓他不用理會，因為林清湘只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只要他表現得更加強硬，林清湘遲早會退讓。
“這倒不是規矩的問題。”馮開德笑了笑，“這個結果是我實驗室單獨參與的，我不是不愿意和你分享成果，只是這才剛研發出來，萬一有什么不良反應，或者數據缺陷，我都得一一去解釋的。要是交給你去上報，到時候一問三不知，你還要連里面的缺陷也一起承擔了嗎？如果你愿意的話，我也是沒有問題的。”
林清湘猛地臉色一沉，心里大罵。
馮開德這只老泥鰍！簡直就是滑溜得不行，居然還敢暗示這個研究成果有缺陷，到時候要她去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