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星主無聲的張口,說了句什么。
似乎是濁族的古老用語，哪怕未曾發出聲音來，也仍舊撬動了天地間的威能。
這是言出法隨的力量。
陸元希看不懂二星主說的是什么,但也冥冥之中感覺有什么在朝她不斷逼近,危機感讓她心神緊繃起來，想要在下一個瞬間，就離開這里。
屬于浮屠塔的因果已經清晰可見，陸元希離著她的“一線生機”幾乎只有一門之隔。
而那正在被打開的塵封之門,還未開啟到極致，若是現在貿然進去,恐怕會被縫隙間的時空亂流給波及到。
后面是二星主的行動，前面是不敢輕舉妄動、貿然行動的西陵宗廟。
陸元希的身后，太華老祖眼神一凝,抬起袖子，揮出一道法障來，將二星主和他在空中波動著靠近著的威能,攔在了他的領域之內。
與此同時，太華老祖的聲音在陸元希識海中響起,帶著一如既往的沉著與清醒。
“元希……不,應該叫昭凝了吧。”太華老祖的聲音帶著幾分親切與熟稔，讓陸元希能夠感覺得到這位老祖對自己的親近。
她一下子被那聲音感染,唇邊也帶起了一點笑來，先前的幾分緊張全然消弭無蹤。“老祖。”
天元宗的諸位長輩中,除卻她師尊和她太師祖之外，陸元希確實和太華老祖打交道更多一點。
先是在師尊收徒時的金冊感應，后來在玉虛島上試煉的時候，面對那當時對她來說尚屬龐然大物一般的白家老祖,便是太華老祖親自出手替她攔下了那攻擊，且反擊了回去。
再是后來……她金丹大典時，老祖特意降下神識虛影，將當年他起居之處，平時封存著尋常時候不會開啟的上清峰的主殿給她用來舉辦大典。
這樣的殊榮不說虛光洞天，便是上清峰一脈里，和太華老祖有過如此交集，還能得老祖本人看重至此的，也只有她一人。
修真之人講求緣法，對于太華老祖來說，陸元希便算是他傳承的這一脈中的有緣后輩。
是以方才有這一次兩次三次，甚至更多次的交集。
太華老祖接著說道：“本尊還能再替你拖上三柱香的時間，你要把握好。”
“老祖？”陸元希微微愣了一下，但她反應很快，旋即便明白過來。
先前老祖說了他是借助金烏之體和神魂契約，強行顯化于此，本就受著此方天地的約束，在那大道長河之力消減完之后，便會離開。
但這三柱香，遠比陸元希想象的還要快上許多。
她的目光落在和老祖交手的二星主身上，意識到，這定然和二星主方才的動作脫不開干系。
果不其然，太華老祖接著解釋道：“二星主恐怕已經看出幾分我的來處，雖被天機蒙蔽看不出你我來自日月天河輦之外，但我自道境究竟如何而出，已經為他所看破。”
陸元希睜大了眼睛，聞言不由得有些擔心老祖的處境。
她想說些什么，太華老祖沒有給她說話的這個機會，繼續說道：“昭凝無需擔心，本尊自有解決之法。不過是他用了大道之力，我這具法身得同樣用大道之力才能消解掉，提前消耗了些能量而已。”
太華老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讓陸元希也跟著放下了擔憂，知道應該對老祖本人沒什么影響。
她心下松了口氣，然后聽著太華老祖的叮囑和吩咐。
“大道之力并不是那么好動用的，哪怕他為濁族星主，亦會受到大道掣肘，短時間內應當不會再用出這種手段對付你了。大道之力對合道以下來說防不勝防，本尊卻不懼他。只有一點，大道玄妙，縱然本尊能攔下他的手段，也看不出他究竟想做什么，昭凝你……切記要小心謹慎。”
太華老祖這番叮囑，無外乎是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他們把二星主得罪的有多狠。
而一旦那五位道主的籌謀成功，時空置換之后，將二星主攔在華州界之外的結果之中，于華州界的功德，他這小徒孫自然能分得一部分，但二星主那里，恐怕會被記得更深幾分。
五位道主可以不在乎這些，但他作為這孩子的宗門長輩，難免替她懸心一二。
太華老祖悠悠的在心底長嘆了一聲，倒是未曾表露出來。
他說道：“旁的倒是沒什么，只是你需得在三柱香的時間內，離開這里。”
說話之間，蒼山祖境的第二層之門終于全然打開。
陸元希輕輕點了下頭，在老祖幫忙拖著二星主的情況下，趁著這個機會，悄然撤出到兩人斗法的范圍外。
偌大的空間中一共就三個人，陸元希的動作哪怕再隱蔽，也無法真的避過二星主的耳目。
無論是二星主還是太華老祖，都能猜出對方接下來的動作和目的。
太華老祖要做的不過是為了陸元希，盡可能攔下他來。
二星主則要破掉太華老祖的防御，趕在陸元希進入鏡湖之前，把她留下。
這些已經完完全全被擺在了明面上。
就看……誰的動作更快一步了。
二星主的眸子朝著陸元希離開的方向投來一瞥，勢在必得之意分毫不減，反而比先前更加濃厚了幾分。
他看了太華一眼，白衣道修的法身肉眼可見的虛化了幾分，看起來很快就要消散。
二星主所料不錯，他出言挑破道：“本座沒猜錯的話，你能呆在這里的時間不多了吧。如此……你還確信能夠攔住本座嗎？”
太華老祖腳踏虛空，素白的道袍不染纖塵。
他緩緩邁步而來，袍袖微垂，聞言順著二星主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來。
忽而，二星主原本視野中的畫面幾乎如潮水般，隨著太華揮袖的動作一同漸漸褪去。
大道之力參與的金色微光如螢火般星星點點閃爍了幾下，旋即消散在了虛空中。
真實的畫面重新融入了他的視野。
三柱香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二。
只剩下最后一炷香了。
太華老祖噙著一抹淡笑，悠然回敬道：“既能說出口，自然是有把握的。倒是二星主道友，不知作何感想。”
“你——”二星主微噎，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太華這樣的人，原本毫無波瀾的神色都不禁被擾動了幾分。
深黑色的濁氣涌動在他身側，昭示著他此刻難得的心緒波動。
計劃屢屢被破壞，對于二星主來說，著實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二星主還不至于心態獵奇到喜歡這樣的體驗，他更享受高坐于萬千星辰之上，運籌帷幄的感覺。
凡是他親身降臨的事情，少有做不成功的。
二星主為了華州界準備了許久，他畢竟定力過人，這般情況下，也僅僅是濁氣波動了幾分，若單看臉，絲毫看不出其他什么來。
太華老祖的身形更加虛幻了幾分，幾乎呈現一種透明之色。
而就在這一刻——
“轟——”的一聲，屬于更高層次的氣息從鏡湖之中傾瀉而出，紅裙白衫的女修已經落入了鏡湖之中。
水面朝著兩側褪去，為她讓出了一條路。
陸元希往前走，遵循著因果的指引，徹底摒棄了外界對她的干擾。
此時此刻，她已經感受不到后面太華老祖和二星主的斗法波動，也感受不到其他的任何東西。
所謂心無旁騖，就是她現下狀態的最好寫照。
鏡湖上的寶塔斜斜的倒影隨之散開，陸元希一路往水中去。
在肉眼不可見的世界中，無數因果線交纏著，一扇以因果為基構成的大門，正在朝著陸元希打開到了極致。
那扇門，或者說那扇門之后的世界，在等待著她的到來。
陸元希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使命感，亦或可以稱之為召喚感。
當她伸出手去，第一次觸及那扇門的時候，陸元希只覺識海之中一陣嗡鳴，她渾身一震，緊接著，自因果之門中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她整個人吸入其中。
因果構成的門上充斥著某種能量，陸元希丹田□□法自發運轉起來，前所未有的渴求著這門上的能量。
陸元希自己都吃了一驚。
她還沒來得及多思考什么，就只覺得眼前一晃，剎那間，識海被無數信息所充斥。
那些是屬于因果道的修練法門。
陸元希像是看到了很多人的記憶，又像是只看到了幾幅畫面。
因果線交錯相織，構成了不同的卷軸和不同的景象。
靈光充斥在她眼中，昭示著她正在不斷吸收煉化她從那扇門中得到的東西。
陸元希的周身被“門”上彈出的某種力量籠罩住。
在那股力量之下，哪怕是二星主，亦不敢輕舉妄動。
沒有人去打斷，太華老祖遠遠的看著這一幕，欣慰的笑了一下，終于整具法身變作完全透明，消失在了此方天地間。
三足金烏一下子變回了原樣，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么，呆呆地看了二星主一眼，就被從天上橫空伸出的一只手，給從這片空間中撈走。
“太華主人！”三足金烏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眼睛頓時一亮，又驚又喜。
鳥和鳥的主人徹底一同離開了時空幻境當中。
……
陸元希還在吸收著“門”給她的東西。
她感覺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又似乎晉江過去了一瞬。
冥冥之中，陸元希有種感覺，她似乎得到了來自因果道上先行者的饋贈，在觸摸了這一扇因果之門以后。
得到了真正的，屬于步虛期因果道應有的領悟。
哪怕只是一瞬間的共感，也足以讓陸元希了解到，步虛期因果修士，都是怎樣運用因果的。
她仿佛明白了一點。
如果是現在的她，或許能做的比先前更好一點。
心念一動，鏡湖水瞬間也沸騰了起來。
陸元希睜開眼去，在現實世界中，看到了那扇屬于因果的“門”。
原本從“門”上延伸出的籠罩在她身上的防護之力消散開來，讓她重新出現在這方空間中。
陸元希沒有猶豫，她什么也沒想，直接進入了那扇呈現在了現實世界中的因果之門。
……
從二星主的角度看去。
那原本平靜無波的鏡湖之中，一個巨大的漩渦在水底形成，從漩渦中傳遞出某種令他忌諱莫深的氣息。
大道之力與道境的氣息隱隱傳出。
二星主猩紅的眸子里不由得浮現出幾分異樣。
“明凝”身上的氣息不斷攀升，原本就在步虛期巔峰的修為，隱隱有了摸到幾分屏障壁壘的感覺。
但二星主卻忽然感覺到了一種違和感。
就在他想要深究那種違和感來自于何處的時候——
“明凝”的身影變得透明了起來，被水下的漩渦吞噬了進去。
眨眼之間，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就有嫘祖啦！本來今天想寫到的，但是太困了。
昨晚半通宵來著，今晚打算早點睡，明天還要六點半起床qwq，要去上班。
周末不出意外應該還是萬更噠，敬請期待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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