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千秋城陰霾籠暮。
趙云入城時，所見是一片狼藉。
“你可回來了。”剛進城，便見魔子迎上來。
“先救人。”趙云快如驚鴻，也是一眼望盡千秋城。
他走時，這里還是一片繁花似錦。
如今再看，怎一個破敗了得，頗多山峰炸毀，太多殿宇崩塌，還有城中的人，半數以上都臉色蒼白，其中有不少還在病床上躺著，便如老門主、蒼穹、不滅魔后和紫苓，萬幸的是，沒有人身死。
“可有落霞的消息。”趙云問道。
“情報網已全部散開，還在尋找。”魔子深吸了一口氣。
趙云未耽擱，去了老門主住處。
房中，鬼面閻羅等人正竭力救治。
老門主傷的慘烈，修為被廢了個干凈。
趙云不廢話，滾滾仙力祭出，護了老門主心脈，又以血脈的本源，籠暮其全身，其后便是一片片生靈之氣，源源不斷的灌入。
“準仙？”眾人心中一驚。
這才多久，趙云竟然又進階了。
史上最年輕的天武，貌似也是最年輕的準仙。
“可是此人。”趙云一邊療傷，一邊拿了一副畫卷。
自是落日仙王的畫像。
“是他。”魔子見之，輕輕點了頭，“那夜他不分青紅皂白，進來便要搶仙池，眾先輩自不干，一言不合便打了起來，皆被重傷。”
趙云皺眉，眸光深邃一分。
看來，對方也并非無目的作亂。
封！
他祭了一道封印，冰封了老門主。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解救方法，老門主已非天武境，自也沒有天武級的漫長壽命了，不封印的話，至多小半月便會老死。
他再現身，是蒼穹住處。
這個不咋靠譜的老家伙，已是白發蒼蒼，無需去問，便知先前開過一種可怕的禁法，且是以獻祭壽命為代價。
還好。
蒼穹雖傷的慘，卻無性命之憂。
紫苓比他蒼穹好點兒，但也在昏厥中。
最后，趙云才入了小竹林。
魔君渾身是血，魔后正用仙力幫其療傷。
亦如鴻淵，魔君根基也被近乎打了個崩壞。
“他非一般的準仙。”魔后輕語，嘴角還有鮮血流溢。
“那是一尊仙王。”
趙云說道，但并未細講。
魔后自聽不懂，亦不知仙王屬何等級別的仙，只知那人很強，而且深不可測，她與魔君聯手，外加四尊天武境，都被殺了個大敗。
不久，趙云收手。
他又出千秋城，去找落霞，也是去找作亂者。
鏘鏘...！
與他一道出城的，還有小青鸞。
它是落霞養大，哪能不出去找人。
吖吖！
見了小青鸞，小麒麟就格外的活躍。
在太上兇虎和九尾仙狐看來，這倆還真有夫妻相。
就是不知，圣獸麒麟和鳳凰后裔結合，能造出個啥物種。
“秀兒，落日仙王的本尊，可知其化身此刻在凡界的所作所為。”趙云問道。
“化身入世修行之時，乃是獨立的個體，是與其本尊隔絕的，這期間，本尊有權將化身收回，卻無法左右其思想。”月神悠悠道，“至于化身所作所為，也只有等化身回歸或身死，本尊才知曉。”
“若化身在外作亂，豈不是坑了本尊。”
“你只看到了風險，卻是忽略了機緣和造化，化身入世修行，或許會作亂，或許會惹麻煩，但，也或許也會結幾樁善緣，所以說，很多事都有利弊，想得入世修行之感悟，便需給化身絕對自由，相應的，賦予化身自由的同時，也需承擔某些不可預知的風險。”
“本尊親自入世修行，豈不更直接。”趙云又道。
“人與人不同，走的路自然也不一樣。”月神伸了一個懶腰，繼續說道，“待你到他那個級別，便知感悟有多重要，走此路的人，一生會派出很多很多化身去入世修行，每一個化身所得的感悟，以及對道的理解，都會在他們回歸時，一點不剩的反饋給本尊。”
“廣撒漁網，聚少成多？”趙云挑了眉。
“這般說，也沒毛病。”月神又拎出了小鏡子，又打理秀發，話音很是縹緲，“點點滴滴的積累，終有那么一日，會成浩瀚大海，如此修煉事半功倍，鮮有人能抗拒這等誘惑，哪怕是承擔風險。”
“有無這種可能，兩化身在入世修行中相遇。”
“既是獨立的個體，自是有這可能性，但其幾率很小。”
“那他們相互之間，可認得對方。”趙云小聲問道。
“那要看他們是以何種方式入世修行了，有些是先天帶記憶的，便如天盡頭遇見的那位；有些則不帶記憶，是從零開始，便如...云煙。”
“云煙？”趙云聽了一愣，“她也是化身？”
“不然你以為呢？”月神坐在了月亮上，又換了個姿勢。
“不能吧！她有爹娘的，難不成，她本尊直接讓她入世到了娘胎里？”
“這...便是從零開始。”
“我....。”
趙云頓的語塞，腦瓜子嗡嗡的。
這回何止長見識了，簡直顛覆認知。
上面的人，玩兒的也太花里胡哨了，敢情他在天宗的女師傅，是這么個來歷啊！那夜葬在他殺劍下的，竟是一個入世修行的化身。
“那云鳳....？”
足三五瞬，趙云才又試探性的看月神。
“云鳳是貨真價實的人。”月神笑道。
“那你...可認得云煙的本尊。”趙云問道。
“看著面熟，不記的是哪位了。”月神下意識的敲了敲眉心，即便到此刻，她記憶依舊有殘缺，有些個事兒，怎么想都想不起來。
“這若到了仙界，若是遇見云煙本尊，她不會找我麻煩吧！”趙云一聲嘀咕，雖然那夜是個意外，但云煙，的的確確是被他滅的。
多想無益。
他強行收了思緒，加快了速度，走一路感知一路。
期間，他還化了頗多分身，奔向了各地。
在他看來，落霞被空間卷向的地方，必定無比遙遠，不然，都這么久了，以千秋城和大夏的情報網，不可能一點兒消息都沒。
亦或者。
落霞受傷太重，正在某個地方閉關療傷。
“莫出事才好。”趙云眸中多憂慮。
若落霞和孩子有啥閃失，他死也會闖過紅塵路，會一路逆天而上，去找落日仙王的本尊算賬，管你本尊還是化身，都得討個公道。
“他醒了。”月神驀的一語。
趙云沒問是誰，肯定是制裁者醒了。
而且，他篤定那老家伙，正盯著他看。
他篤定的一點兒沒錯，睡了三五個月，制裁者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一個叫趙云的小兔崽子，那夜贏了他一局，整的他很沒面子。
“你個小東西，給吾等著。”
制裁者收眸，隨手掏出了棋譜。
今夜他也不釣魚了，就擱那埋頭研究棋譜，敗給了一個凡人，死皮賴臉也得一個場子回來，高高在上的一尊神，他不要臉的嗎？
“本神也等著。”月神語重心長道。
她也有那么一份篤定，篤定那尊神，正在研究棋譜，再來一局的話，還得讓對方丟個人情，多贏幾回，她就不用躲躲藏藏了。
“落日仙王的化身作亂，制裁者不管？”趙云一邊環看四方，又一邊問道，“還是說，凡是上面下來的入世化身，都有某種特權？”
“化身沒壞規矩，談何制裁。”
“就差掀我千秋城了，這還沒壞規矩？”
“若是在天武戰場打的，便不算壞規矩。”
“瞎說，我....。”
趙云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了。
愣了一下，他才試探性的看月神。
“沒錯，你千秋城包括不死山在內，曾經就是一個天武戰場，準確說，是天武戰場改造來的，但無論怎么改，都改變不了其本質。”
“竟還有這事兒。”
趙云撓了撓頭，這個驚喜讓他措手不及。
可他不解，一個初來凡間的化身，是如何知道這么多秘辛的，連魔君都不知千秋城是天武戰場，那貨是從哪聽來的，本尊告知的？
亦或者，他自個看出來的？
無論是哪個可能，那貨都不算壞規矩。
還是月神看的通透，但這娘們兒不地道啊！從未聽她提起過，還有云煙一事，竟瞞了他這么久，他無條件相信，月神還有很多事兒瞞著他，就等在恰當的時候，給他來個猝不及防的驚喜。
呱！
大鵬展翅，一路朝西行。
趙云閉了眸，一路以心靈做感應，確定落霞在西方。
月神則揣了手，在月亮上走來走去，今夜的她，有點兒神神叨叨，一人擱那嘀嘀咕咕，不知在說啥，也不知在尋思啥。
人趙云也不敢問。
問就是...關你屁事兒。
“不對啊！”
月神一聲喃語，一步走下了月亮，朝趙云意識深處走去。
至一片朦朧的云霧前，她才緩緩定身，人的意識中，都有這么一片云霧，是潛藏在靈魂最深處的，許是秘密，也許是渾噩。
趙云的意識，也不例外。
月神拂袖，撥開了一層層云霧。
對趙云的身份，她始終都抱著一份好奇心，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得神明的祝福，才能得神明的詛咒，而且那兩位皆非一般的神。
正因這份好奇，她才想一眼看到最根源。
如今，她看到了。
或者說，她驚愣了。
撥開云霧之后，啥秘辛沒有，就仨字：你瞅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