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返京的三日后,一場朝議在大明宮展開。最后議定了對于山南道戰事的一些部署和調整。
遷楚王趙懷江為安州都督,與武康侯程錦堂對調。
隨后又加封程錦堂為山南道都部署。
某道的行軍總管,都部署,以及行軍元帥,都是針對戰事臨時授予的官職。
雖然職權相近,但名位卻有高低之分。
一般來說行軍元帥為最高一等,非親王國公不能任。
都部署次之。
行軍總管在次之。
授予武康侯都部署之職,也是因為之前已經任命衛國公李昭德、咸陽郡王趙福柏為行軍總管。
這樣一來,只能授予他都部署一職,才能讓他在職權上高過衛國公與咸陽郡王。
除此之外,還有神策、神武、龍捷、龍武、虎翼五軍,調往山南道,支援作戰。
原本作為支援山南道,剿滅紅蓮軍而編練的降兵歸正軍,暫時留守淮南。
淮南的安國軍、廣銳軍調往江南駐守,以調補江南所需要的兵力空缺。
這幾乎就是太子東宮僚屬所制定的應對措施,幾乎是被通盤采納了。
最后就是太子作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前往鄧州坐鎮,統一指揮戰事。
原本東宮的僚屬,包括道君皇帝的意思是,太子去往關中坐鎮即可。
但趙元檀認為,關中距離山南道主戰場太遠,而唐鄧兩州是京畿的屏障,他去鄧州的作用顯然更大些。
道君皇帝想來,鄧州唐州尚有十萬禁軍,且叛軍主力主要活動在長江沿岸,以及巴蜀東部、荊楚南部等地,根本威脅不到朝廷大軍云集的唐鄧兩州。
于是也就同意了太子的要求。
傅家父子兩人從宮中回了府上之后,就一起進了書房。傅淮川這剛從江淮回來,就要去隨太子去往唐鄧,父子兩人自然是有些話說。
“以大郎你之見,這吳逆余孽與紅蓮軍合流,幾時能夠剿滅?”
傅懋修喝了一口茶之后,悠悠的問道。
傅淮川思慮了一下,然后道:“短則三年五載,長則十年八載。”
“哦?大郎是如何作想。可細細說來。”傅懋修很是好奇長子對于戰事的判斷。
“吳逆主力雖然被三郎在壽州和廬州幾乎全殲,但三郎回了揚州過后與我說起過,叛軍戰力不差,三郎之所以能以,兩萬騎軍雜以萬余步軍就能大破之,究其原因是因為叛軍注意力都放在了淝水東岸,而三郎從淮北繞道,在以騎軍突襲,打了叛軍一個措手不及。而叛軍騎兵少,壽州周圍又都是平地,利于騎兵馳騁,三郎又是天下間騎戰數一數二的驍將,自然是打的叛軍難以招架...”
“而壽州淝水之戰后,天氣轉暖,又連日大雨,三郎麾下的騎兵就在無用武之地,所以雙方一路相持到廬州,吳逆驚懼而死,才迫降余部...三郎與我言說,薛巨鱗、劉臺卿等人治軍用兵都是當世一流之選,有名將之資。只是沒有進身之階罷了,如今這些人帶著數千老卒,與紅蓮軍合流,尚有汪汀山的水軍,可以縱橫巴山楚水,而官軍鐵騎在這里卻難有用武之地,又不耐山林潮熱,如今是夏季,一場疫病都能讓朝廷大軍難以招架...”
….“除此之外,紅蓮軍是發于江湖,成于民間,此次起事之后,與吳逆叛軍不同,從來不與官軍爭奪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縱橫山林,到處都有教眾接應,聽說他們消息甚至比起朝廷大軍來還要靈通...”
傅懋修聞言之后點了點頭,傅淮川基本上是把目前朝廷平叛的不利處說的很透徹了。
與他所想的大差不差。
但父子二人這番言話,卻只能關起門來說。
“那你可有平亂方略?”傅懋修繼續問道。
傅淮川道:“有,但卻不合時宜。”
“要多久?”
“最少兩年。多則三年。”
傅懋修聽完之后才明白過來,為什么大郎會說有方略,但不合時宜。并且斷定這場動亂要持續很久。
不管是跟太子還是跟道君皇帝,說這場叛亂可能持續十年八載,但我的方略三年之內就能平定叛亂,這無疑是不合時宜的。
甚至御史都了都得上書彈劾一本,按個“擾亂軍心”“為賊張目”的罪名。
畢竟“庶人成浚”已經稱帝了,朝廷必須從速剿滅的。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啊。
這時候說這場叛亂可能持續個十年八載,這不就是“擾亂軍心”嗎?
然而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明白,但做起事來,還是失之于急字。
朝廷上下,包括皇帝太子在內,所期盼,所籌劃的都是在幾個月或者一年之內,平定叛亂。
現在上呈一份三年攻略,那就是在討人嫌啊。因為朝野上下的共識就是要從速。最多是戰事如果真像傅家父子預料的一般,到時候會有清議贊嘆一聲“料事如神”。
但眼下必定是會遭人白眼。
無論是傅懋修還是傅淮川,對于一個幾年后才能收獲的“料事如神”“算無遺策”這樣的頭銜和稱贊都沒有興趣。
謀國之前,還是要先謀家、謀己。
所謂英雄所見略同,這到不是一種巧合,而是有遠見的人看問題,通常都能透過表現,直擊事情的本質。
所以,能看清這一點的也不止傅家父子。
北去的船上,燕王府四郡主吳明達和張之遜站在船艙的軒窗之前,憑欄而坐,看著運河兩岸的景色。
吳明達帶著張之遜一起離京北返,這在上京城并沒有掀起什么波瀾。
畢竟作為質子的世子吳藥師是不能擅自離開京城的,甚至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盯著,但吳明達這個王府郡主倒是不受什么管制。
她本就是來京城省親,現在想要回去朝廷也不會為難她。
而她之所以要回去,還帶著張之遜一起,也自然是因為兩人之間已經有些情誼,回遼東自然是要談婚論嫁的。
不過這一對情侶,在北返之路上,所談的卻也不是風華雪月,男情女愛。而是江淮、荊楚等地的戰事。
吳明達雖然人在上京,但對于江淮的戰事一直非常,但她很明顯,雖然吳藥師在揚州可以隨意查看軍報,并且說給張之遜聽,但這些卻不能付諸筆端發給上京的吳明達看。
….真要是敢如此做,那可是大罪。
而她在上京所能搞到的戰報,并不詳實。
這一路上,張之遜卻把自己的所見所聞都一一說給郡主聽,此外還有自己的見解。
吳明達一邊聽,還一邊與張之遜推演戰役的過程。
“這王林懷我知道,他原本是靜塞軍都虞侯,駐守幽州,因為喜歡在平時騎乘一匹小馬,軍中都稱呼其為‘小馬王’,早就聽說他勇略之名,這淝水之戰的‘九陷敵陣’也真是史書難尋的壯舉。”
燕王府對于幽州一代的駐軍、布防、將帥等情報做的極為詳盡,所以吳明達也是聽說這位幽州名將的大名。
“傅津川這繞道淮北卻不知道是何人之策?”
張之遜手中拿著折扇,眼睛看向窗外隨口答道:“是揚州都督府參軍張杲。河北人士。我曾經在揚州與他交談過,其人心懷韜略,熟知山川地理,行軍布陣,安營扎寨更是手到擒來,齊王率十萬大軍下江南,武安侯還特意把他派去齊王軍中,負責處理軍中庶務,行軍、安營、軍糧都是他在料理,齊王對其贊不絕口,稱這位參軍自南征以后,一次差錯都沒出過...”
“如此人才,武安侯也肯將人送于齊王?真是好氣魄...”
“借的...”
吳明達聞言笑了,即便是借的,這胸懷氣魄足以讓人感嘆了。
隨后她把目光看著地圖,并時不時的在上面標注些內容。看向川楚之地的時候,在夷陵的位置畫了個圈。
想了半晌之后問道:“之遜,若無意外,朝廷多久可平定山南紅蓮之亂?”
“快則三年,要是慢些...十年八載也是有可能的。”
“為何?”
“欲速則不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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