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祖，你終于來了，小主可等急了！”
宮人們前去清掃，衛公公趕忙湊到青年男子面前說道。
“嗯！”
阿祖沒有答話，反而眼神凝重的盯向衛公公。
良久…
“你不對勁！”
阿祖說道。
沉默…
衛公公愣了一會，才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我這本該死去之人卻還活著，當然不對勁啰！”
一個瘦成了皮包骨的老人的笑容有多好看？
這個問題突然沖入了阿祖的腦袋中，他思索著，然后搖了搖頭。
嗯~
笑得很好，下次別笑了……
為了不傷害衛忠的自尊心，阿祖還是覺得不能拿他的笑容說事，便把話頭引到了正事上。
“你知道的，我不是說這事。”
衛忠再次沉默，過了一會才低下了頭說道：
“我真的沒辦法，我怕來不及了。
你也說過太陰大煉形齋儀雖能給我延命，但是卻要困守于一地，拜月十載。
在這期間，又有誰來替我保護阿月呢？”
“阿月隨我修行，她以后能自己保護自己！”
阿祖有些不悅地說道。
“可現在她還沒有自保之力。”
衛忠毫不客氣的反駁，兩人之間有些針鋒相對起來。
阿祖沉默無語。
修行不是一日、二日之事，衛忠說得確實是事實。
見阿祖不說話了，衛忠則繼續說道：
“若是阿祖大人愿意收阿月為徒，納于座下庇護，老奴當即死了也情愿。”
“我師下落不明，收徒之事我暫時做不了主，但是我自悟的法術，阿月愿學，我必定傾囊相授。”
阿祖搖了搖頭，拒絕了衛忠的這個提議。
“收徒暫且不行的話，不如阿祖大人娶了阿月吧！
你倆相處那么久，我看得出來，阿月是喜歡你的，只是不知道大人你……”
“嗯？！”
衛忠話還沒說完，阿祖便眼神嚴厲地凝視了過來。
衛忠也毫不示弱地回望過去，原本渾濁的眼睛里，目光灼灼。
阿祖見此，眼眸微縮，轉過頭去，口中語氣不善地說道：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么？
人鬼殊途，若生與死般對立，我跟她……，怎么有可能呢？”
說到最后，阿祖的聲音漸漸小了，似在反問衛忠，又似在質問自己。
“況且，阿月是大楚的公主，大楚朝廷怎么會把一位公主下嫁給一個來歷不明的無名鬼類！”
見衛忠臉上神情不改，阿祖又補充說道。
“公主？！
月兒已經快雙十年華了，可除了她出生、還有榮封尋月公主名號之時，季明何曾主動踏入過尋月宮一次？
玉京城中，人人皆知陛下有個小公主，但作為生父的陛下，怕不是忘了他還有個女兒吧……”
衛忠言辭激切，一個太監直呼皇帝的名字，也算是破天荒之事，但場中的兩人，卻都毫不在意這些，其他清掃的宮人也因法術的影響，似聾子、啞巴一樣，對這邊的吵鬧視而不見。
“要死，要死，這時候談什么內宮秘聞啊！”
弈星子心中直打鼓，本來這太監就夠詭異了，又來了個高深莫測的少年，而且這兩人的談話，明顯不是他能聽得，他第一次對自己的直覺產生了懷疑。
“這明明是把我往死路上引啊！”
不管弈星子內心戲有多豐富，衛忠仍在滔滔不絕地講著，好像那水庫打開了閘門，爆滿的洪水傾泄而出。
···
當年，剛步入老年的衛忠還在內閣大庫當差，不小心損壞了陳設的珍寶，按規矩本當罰做苦役的。
但當時正好尋月宮初建，貴妃娘娘前來挑選宮人，衛忠被選上了，才逃脫了責罰，要不然以他的年紀服苦役，估計活不了多少。
貴妃娘娘是宮中女官出身，自然知道宮人們的難處，對上了年紀的衛忠多有照顧，衛忠亦是勤勤懇懇，希望能償還恩情。
雖然皇帝季明從未明說過，但宮中眾人都知道皇帝陛下將尋月宮視為自己對待先皇后不忠的表現，是他私德上的污點，尋月宮中之人自然不受待見。
季明冷落這母女倆，尋月宮從建成開始就一直冷冷清清，貴妃娘娘生育后便郁郁寡歡，最終憂心憔悴而死。
貴妃娘娘臨終前，將差幾天才滿周歲的尋月小公主托付給了衛忠。
沒有后臺的貴妃，死后的待遇還不如平常富戶，宗人府草草收斂了尸體，隨意弄了副棺材就下葬了，此事甚至都沒有驚動季明。
皇帝日理萬機，宗人府雞毛蒜皮的冊子又數不勝數，漏過了，或者看過就忘記了，都是正常。
沒了主子的尋月宮更是冷清，貴妃沒了，孩子也還沒封號，一應用度都消減到普通宮人的標準，還好有名目的宮殿賜予與收回都需要皇帝親自授權，否則，他們房子都沒得住了。
衛忠與小主子守著諾大的宮殿，卻只能以菜葉、米糊糊度日。
衛忠作為一個年邁的老太監，又怎么有能力獨立養育、照護好嬰兒呢？
為了尋月小公主的活路，衛忠真是求爺爺，告奶奶，找遍了關系，可是誰人又肯去揭皇帝身上的傷疤？
不得已之下，衛忠將小公主綁在身上，高舉著當年季明冊封貴妃的圣旨，沖進了御花園中。
雖然他們很快被巡邏的禁衛發現，但礙于小公主千金之軀，還是那張隨時會被撕毀的圣旨，禁衛們也只能做做樣子，假意攔阻，甚至有很多人主動避開。
可是，那一日季明并沒有去御花園，衛忠自然尋不到他，終是抱著小公主無功而返。
“可一不可再，皇宮大內豈容兒戲，這一招下次便不能用了，禁衛們定會想出應對的方法。”
衛忠絕望之時，皇帝那邊卻突然付出冊封公主的消息。
也不知是誰人動了惻隱之心，將尋月宮內侍大鬧御花園的情懷傳入了皇帝耳中。
季明生了幾分愧疚，重新將尋月宮劃給了小公主，而且特別敷衍地直接將宮名賜給了小公主作為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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