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用餐殿庭內,飯桌上。
“陛下,皇后娘娘到!”
“你喊什么喊,今天是家宴,太子和愛卿還能不知道誰到了嗎?”
門口的太監王半唱名的尾音還沒到一半呢,直接就被皇帝朱重八給吼暫停了。
做太監難啊。
王半只得低頭彎腰認錯,然后退到一邊。
“對了妹子,你還沒有告訴咱,那劉基和幾個尚書給你說了些什么呢。”
皇帝朱重八幾乎問了一路這個問題。
“你不是有錦衣衛嗎?怎么還會有你不知道的事呢?”
馬皇后踏入用餐的殿庭門后,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只不過,不是對著皇帝朱重八的。
“咱怎么可能讓錦衣衛監視妹子你呢。”
皇帝朱重八的這番話,好像一個笑話。
所以就算他確實是實話,但馬皇后也不會相信他了。
“你別逼我在標兒和趙大人面前與你吵架!”
“我剛才就不應該和你說!”
“而且別怪我沒有說過,重八!如果你因為他們來找我這件事而去責怪他們,你就等著吧!”
“我管不了你的政務,管不了后宮,那我就只能管自己!”
馬皇后轉頭,笑臉消失,認真的對皇帝朱重八叫了一聲重八,說道。
朱重八這才悻悻賠笑作罷,將心思都埋進了深處,趕忙跟上。
......
“趙大人,您終于醒來了!”
“今天的飯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標兒,把清淡一點的菜肴都移到趙大人面前,一會兒就由你來喂趙大人了。”
太子朱標聽見自己母后這番熟悉的要求后,下意識的就與自己父皇對視一眼,然后才點了點頭。
“孩兒知道了。”
太子朱標趕忙站起身來給菜肴改換位置。
“太子殿下,不用換。”
“娘娘!微臣在病床上雖然不能睜眼,但其實對外界還是有感覺的。”
“微臣被太醫們灌了許久的苦澀湯藥,今天想吃一點重口味的,還請娘娘成全。”
趙征看著那幾份被太子朱標端在手中的清淡飯菜,雖然他能夠控制傀儡的感官,但在心理上,他就感覺沒胃口了。
飯桌中央那個大肘子也是真誘人啊。
有人喂。
要吃,就吃真的。
可是在馬皇后聽來,他這番要求,卻是另外一個意思。她的嘴巴張了張,想說的點什么,卻在最后化作了內心的嘆息。
一旁主位上的皇帝朱重八趕緊轉移自己的視線,心虛的看向遠處。
“好!那今天趙大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標兒你還不趕緊把手里的清淡飯菜都放下。”
“那個......”
馬皇后指向了飯桌中央的大肘子,差一點沒忍住,讓眼中水霧凝結成水滴。
“咱來端!”
皇帝朱重八知道,這時候他還不起動作的話,那這一頓認錯飯就泡湯了。
“謝陛下恩寵!”
“什么恩寵不恩寵的,咱今天叫愛卿你來,是來吃一頓家宴的!”
“陛下,君臣不可失儀!”
“趙大人,你就聽重八的吧!我聽說,你的計策可是成功了,你給他的天下變了那么大一塊地盤出來,應該的!”
最后,還得靠馬皇后一錘定音。
趙征這才不再堅持。
沒有被人喂飯前,相信任何一個人都覺得,不如自己放手大口吃。
被人喂飯多麻煩啊,不能盡興。
趙征在之前,自然也是這樣的想法。
不然除開馬皇后的原因。
如果不是這副傀儡就只有腦袋能動,加上內心的一點惡趣味,他絕對來一個快速回家。
自己干飯不香嗎?
但真被人喂飯后。
趙征才終于理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快樂。
如果眼前的太子是個美女就好了,這是趙征第一次覺得太子朱標礙眼。
“謝太子殿下!”
“少傅還想吃什么,學生再給你夾!”
“勞煩太子殿下給豬肘子皮蘸一點醋。”
......
“愛卿吃飽了吧?”
小半個時辰后,皇帝朱重八看趙征沒有再讓自己的標兒夾菜了,終于忍不住發問了。
“微臣吃飽了。”
現場三人有沒有吃飽,趙征不知道,但他肯定是吃得很飽。
宮里的飯菜,確實是好啊。
這么一大桌菜,也是難為老朱了。
“妹子,嘿嘿,你看,趙愛卿吃飽了。”
好嘛!
問趙征只是開場白,問自己妹子高興不才是重點。
“我聽得見!”
“所以陛下,你想好了給趙大人什么獎賞了嗎?”
飯畢,才是重頭戲的開場。
“陛下?”
聽見自己妹子又這么叫自己,老朱哪里不懂她的意思。
一頓飯還不夠。
還得讓趙征滿意了,自己才是重八。
想到了這里,皇帝朱重八突然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在十天半月前,讓太醫按著李萬方給的法子,對趙征緩和用藥。
讓他不至于只能蘇醒片刻,還能在現在吃一頓飯。
趙府的這個忠義侯也確實是懂事啊,咱不用提前說,都能配合咱。
既然如此,咱也不是那種白眼狼。
......
“愛卿,咱封你為忠國公如何?滿意不?”
"另外,咱再許你府內族人中的青年才俊,與咱永結同好!"
好家伙!
趙征聽到這番獎賞,直呼好家伙。
國子監祭酒那個馬甲在我不知情沒點頭的情況下,給你當了幾天名義上的駙馬,然后就只能嘎了。
現在,駙馬也來一個世襲罔替是吧!
老朱的駙馬是不錯,但誰愛當誰當,反正我不當。
青年才俊不也是我自己。
必須得拒絕!
“微臣謝陛下恩寵!”
“但微臣的族人年輕一輩中,確無青年才俊,他們都只是白身,平日里除了忙著試驗田里的農事,就是在學格物的道理!”
“另外,忠國公這一稱號也實在太過隆重,微臣萬萬擔當不起。”
“何況待西南納入我朝版圖后,那些歸附的百姓起了亂子,也還需要微臣殘軀來背負罵名。”
“今天陛下賜下的這一頓飯,就已經是對微臣,最大的獎賞了!”
“如果陛下實在要賞,就請陛下再賜一些飯菜吧,微臣族人都沒有吃過這等美味。”
趙征話里話外都在拒絕。
但皇帝朱重八對他拒絕的話,卻無法說出拒絕。
現場就只剩下馬皇后與太子朱標兩個正常人,紅了眼眶,側過了身去。
“那咱給你在京城附近修一座大大的府邸!”
“愛卿!你不許再推辭了!”
“咱不告眾臣!只告訴咱的標兒和皇兒!”
趙征本來也沒想再費腦子推辭,點了點頭。
“謝陛下恩典!”
皇帝朱重八,終于是高興了。
但見著一旁,自己的妹子,卻還是對自己沒有多好臉色。
他就知道自己還沒有讓妹子滿意。
所以隨即,他又想到了一個主意。
府邸這樣要多少有多少的東西,還不告眾臣。
那再加點高大上的名義,也沒什么。
“標兒!”
“兒臣在!”
“你記住了,凡朱氏后裔,入此新修趙府,皆需去到趙氏祠堂上香!”
“把你的所有兄弟姐妹,也都給咱通知到位!”
“是!”
“趙府可全是咱們江山肱股之臣,態度也必須得誠懇!寫進咱的祖訓里!”
“是!”
這一次,馬皇后才終于對皇帝朱重八恨恨的微微點了點頭,誰讓朱重八剛才提到了上香兩個字。
就此,飯桌上的皇家三人,才將全部注意力才放到了趙征身上。
期待著他的反應。
只是。
這一次,趙征沒有能再張口答應了。
他只是微微點頭。
這無疑是一種僭越的行為。
但,不是他想這樣。
而是好像因為之前的進食或是他少吃了一副藥,使得這一副身體到時間了,開始不停的發出警告。
完蛋!好像真堅持不住了!
因為此刻的他,已經感覺自己視線有些恍惚。
感覺眼前場景,突然似真似假。
然后聽力好像也開始出問題。
耳邊,好似出現了一個看不見的人,在他的耳朵們輕聲告訴他:
‘你的時間快到了,你做好準備哦......’
主動了那么多次。
這還是趙征第一次體會到了傀儡身體的正常生老病死的狀態。
沒錯,知大限之將至,就是這樣。
然后,又是一種難言的悲傷莫名涌在心頭,應是生命本身對世界的留戀。
可是。
在上輩子,經歷過一次這種感覺就算了。
怎么現在,在傀儡身上,也出現了這樣的感覺?
距離趙征最近的太子朱標,終于看出了他的不對。
“老師,您怎么了?您不舒服嗎?”
啪!
馬皇后和朱重八也都慌了,手中的茶杯掉到了地上,趕忙站到趙征身邊。
“愛卿!你怎么了?”
“趙大人你堅持住,太醫!太醫!”
按理說,幾個人靠自己靠得這么近,自己該聽得清的。
但趙征此刻就是聽不清。
他只看到了眼前幾個人嘴巴在張,然后人與周遭環境的邊際開始模糊,重影。
若他走得動,一定會找一個地方坐好,或是躺好的。
這一次,嘿嘿,不是對著白墻,身邊至少有兩個是真心關心我的人在。
不覺得孤單了。
“娘娘,陛下需要您......”
“娘......我好......累......”
趙征在最后,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話說清,因為他對這副身體已經失去了所有掌控。
然后,就是黑暗與光明在一瞬間內交替......
......
“陛下!娘娘!太子殿下!”
“侯爺已經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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