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西樓臉上的表情不知道該說是在做夢還是喝醉了,帶著股極其罕見的恍惚,她甚至還晃了下自己的頭來確定自己是否清醒,眼前所見的一切是否真實。
而當面前男人的臉再一次清晰印在眼底時,她才終于回過神來。
“真的是你啊?”
像是徹底從酒精里清醒過來,連同那一瞬的恍惚也從她臉上褪去了,剩下一絲難以描述的復雜笑意。
“雖然早聞你的大名,但真正見面這還是第一次。”
她松開了抓著男人胳膊的手,換成握手的姿勢遞出去,“雖然知道你肯定不高興見到我,但我還是挺高興能見到你的。”
重新浮現在她臉上的笑容被頭頂微光染亮,一點興奮與一點隱約的高高在上雜糅在一起,讓她整個人頓時變得體面而富有奇異的攻擊性。
對面的男人卻像是什么都沒有察覺似的伸出手來:“我當然很高興見到你。”
他沒有一點猶豫地笑起來,對對方卡頓的笑容視而不見,回握住她的手。
無論女人的姿態多么顯得高高在上,在握手時還是能從手掌的接觸中體會到——對方的寬大,以及自己的嬌小來。
除此之外,還有男人剛從大雨中走來的涼意,和自己因酒精而升高的體溫……
冷與熱,大與小的對比過于鮮明,讓薛西樓險些哆嗦了一下。
她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許多年前的畫面,與現在完全相反的情景——坐在夜場迷離燈光下無所事事的少年,身邊簇擁著臣子般的人群,他卻冰冷而抽離,朝她所在的角落投來的目光也只是一掠而過,仿佛掃過一粒不起眼的灰塵般沒有絲毫停留。
遲家的大少爺,于灰色地帶出生的惡種,據說天生就知道如何玩弄規則,小小年紀就為他爸出過不少壞點子,無論是在害人還是收攏人心上都極有天賦,是讓所有人都贊不絕口同時又心有警惕的遲家繼承人,可惜他本人似乎對繼承家業不感興趣,比起參與家族的各種惡人聚會,他好像更喜歡呆在學校里聽課。
她知道他曾多次以“補課”、“考試”為借口拒絕參加家里的聚會,可同時她也在學校見過他在圖書館蒙頭大睡的身影。
她曾不止一次聽到她爸爸感嘆過:幸虧遲驕對遲家的產業不感興趣。
幸虧。
小時候的她也無數次猜測過,對遲家產業不感興趣的遲驕,到底對什么感興趣呢?
當遲家徹底完蛋,遲驕的父親也死在她爸爸手上的時候,她最想知道的居然不是他們家從此以后將會得到多少財富,而是……此時此刻,遲驕會是什么表情。
他會后悔嗎?
在原本有機會阻止一切的時候,把時間都用在了在學校發呆睡覺,和寵妹妹身上。
原本她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個答案了,可如今,這個人居然主動出現在了她面前。
·
薛西樓在短短的幾秒間想了很多,而與此同時她手中一空,是男人把手抽了回去。
薛西樓有一瞬間的懊惱,這應該是她先做的舉動才對。
可也只是一剎,她很快恢復了體面,泰然自若地含笑看他:“好不容易見面,要坐下來喝一杯嗎?還是說你今晚有事?”
“的確有點事。”
“應酬?”
“找人。”
“找誰?”薛西樓挑了下眉,“或許我可以幫你。”
“是嗎?”男人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那眼神不知為何竟讓薛西樓有點緊張,片刻才屏著呼吸聽見了他的回應。
“也好。”薛西樓松了一口氣,接著就聽見他說,“我找我妹妹,遲婳。”
意外讓薛西樓稍微一頓,心底卻在這一霎感到了些許條件反射性的不悅。
遲婳。
她知道這個人的。
凡是對遲驕贊不絕口的,就沒有不知道遲婳大名的人。
遲家的女兒,遲驕這個冷心冷情的天生惡種,唯一會縱容和體貼的妹妹。
在下川某個不可說的圈子里,遲婳曾不知是多少少女們羨慕的對象。
她從不承認自己也羨慕過遲婳,她只想過遲婳根本就不配做他妹妹。
那個在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演戲,人前甜美人后無禮又驕縱,仗著有遲驕保駕護航而處處惹是生非的女孩兒。
“遲婳也學會混酒吧了?”若放在多年以前,她根本沒有能在遲驕面前點評遲婳的姿態,更別說是這樣帶著傲慢與輕視的點評,可現在卻不一樣了。
薛西樓笑瞇瞇的,把斜扣在頭上的面具取下來,轉了個圈道:“那我叫人幫你找一找,只要她用了會員卡就會有記錄的。”
頓了頓,在遲驕開口道謝之前她又道:“不過與之相應的,你要答應和我喝一杯。”
她看了眼手機:“反正距離找到人估計還有點時間,咱們也可以敘敘舊。”
遲驕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笑意卻很溫和:“好。”
·
他們在一處最安靜的卡座里坐下了。
薛西樓直接叫了岑曼過來,把遲婳的名字和照片都給對方看了,原本以為只是個很簡單的事,只是需要私下囑咐一句找慢點就好了,沒想到剛給人看完照片,岑曼的神情就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此處燈光尤其昏暗,薛西樓視線在岑曼臉上一掃而過,表情沒有變化地說完了剩下的話。
“行了,去吧,多安排幾個人去找,不管找得到找不到都要來回我。”
岑曼點頭離開了,薛西樓重新看向對面的人,心下在快速思考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面上卻滴水不漏地應對了遲驕的道謝。
“這幾年過得怎么樣?”她問,“我看你們兄妹倆都去了孟家,他們對你們好嗎?”
“你看我現在的樣子,算好嗎?”
沒想到會被反問的薛西樓一怔,對上對方微微含笑的眼,心跳有點重地鎮定下來,當真仔細打量了一眼。
雖然頭發和衣服上都沾了雨,但還是不難看出他的從容與散漫,可很奇怪,她并不覺得這些會是孟家帶來的,相反,她有一種莫名的直覺,即便沒有孟家,即便他并沒有如今的身家,他也依舊會是現在這個模樣。
就像多年過去,歷經了家族落敗父母皆亡,顛沛流離最后又寄人籬下的,眼前這個遲驕,與她記憶里的那個少年,相較起來除了年齡上的增長外,似乎也沒有更多的變化。
于是她最后只能回答:“應該算好吧?”
她說:“聽說你現在已經自立門戶了,但孟氏還要靠你的幫扶?”
女人臉上浮現一點輕蔑的笑,她撐著下巴說:“其實你沒去對地方,孟家可以算是鴉海的落魄豪門典型代表了,除了一身窮酸的清貴氣別的什么都沒有,只有那些愛裝腔作勢的家伙才會高看他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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