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徐鳳年所說，慕容女帝臉上并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她只是笑呵呵的將眼前隨伺太監早已沏好的茶推了過去道：
“這是江南最新采摘的龍井，嘗嘗，待會涼了可就要苦了。”
徐鳳年很給慕容女帝面子的吹了吹茶水上浮著的綠芽，然后淺嘗了口帶點苦澀滋味的茶水后靜靜地看著慕容女帝。
慕容女帝不急不緩地也喝了一口茶水，吊足了眾人的胃口后，這才悠悠說道：
“和平縱然好，可是北莽大部分土地處于極北，少數位于南方的土地又多為荒漠。
雖說洪嘉北奔之后，那些春秋遺民帶來了不少農耕技術，但北莽的土地貧瘠始終比不上中原肥沃的土地能種出足夠的糧食，也遠不如中原的物產豐富。
遠的不說，就說你我面前的這江南龍井，北莽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復刻出一模一樣的滋味。
更不要說一直多天災的北莽遠沒有平靜的中原更適宜人居住。
所以若是北莽不南下，那么北莽會死人的，會死很多人的。”
慕容女帝所說之事徐鳳年又豈會不知。
北莽要南下的根本原因本就是北莽的氣候條件、物資水平已經難以再支撐整個北莽作為一個整體運行下去。
如果沒有一個外敵在，那么北莽很可能現在就會陷入四分五裂的地步。
因此對北莽來說與其自我分解，不如舉兵南下中原。
成，北莽就可成為天下共主。
不成，北莽遭此一戰后，北莽那些蠢蠢欲動的皇室也將沒了兵權，而減少掉的人口正好空出足夠多的資源來養剩下的人。
在這種一舉兩得的考慮之下北莽又豈會因為徐鳳年的三言兩語就放棄南下的念頭？
縱使是原先答應離陽和親也不過是為了提振國內民眾信心以及本來后續該有的一批數量龐大的嫁妝。
北莽南下之心可從來就沒有消失過。
既然知道這一點，徐鳳年自然是有所準備的。
只見他微笑著回道：
“所以我僅代表北涼向北莽提出和平。
我也僅能代表北涼。”
聽到這話，慕容女帝笑容玩味地看著眼前的徐鳳年。
徐鳳年這兩句話就很有意思了。
一是切割了北涼與離陽的關系。
二是表明北涼并無野心稱霸天下，只想管好自己手中的一畝三分地。
這樣的北涼對北莽來說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只是大家都是千年的狐貍，這番話不管幾分真幾分假，慕容女帝也只會將其當作是假話來聽。
畢竟就算她答應了北涼，也就是將那個漁翁從離陽變為了北涼而已，這對北莽有何好處可言？
能穩坐在北莽龍椅上的慕容女帝可不是傻子。
所以慕容女帝只是微笑著不說話。
注意到姐姐的沉默，因為與北涼褚祿山一場死戰而變成‘半面佛’的慕容寶鼎嗤笑著開口道：
“呵，北涼人說話都是如此不過腦子的嗎？
空手套白狼，這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
你不如說讓陛下將這北莽也一同讓給你們北涼好了。
這樣，大家都是一家人也就無需戰爭了。”
徐鳳年瞥了一眼這當初在褚祿山手下死里逃生卻毀了半邊容的慕容寶鼎輕笑一聲道：
“慕容將軍的提議雖好，但據我所知慕容將軍只是個橘子州的持節令而不是北莽的王，恐怕還決定不了這一點吧。
除非……”
徐鳳年故意欲言又止，但言下之意在場之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除非慕容寶鼎要做北莽的王！
作為慕容女帝同父異母的弟弟，慕容寶鼎的皇室血統無疑是純凈的。
換言之，他慕容寶鼎若是能干掉慕容女帝，那確實可以做北莽的王。
徐鳳年的這番話可謂是正好挑撥在了慕容女帝的心弦上了。
因為世人皆知慕容女帝多疑，即便慕容寶鼎沒有這種想法也難保不會被自己這做皇帝的姐姐猜忌。
所以被徐鳳年用言語反擊的慕容寶鼎面容頓時變得猙獰起來：
“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在……”
“咳。”
慕容女帝的一聲輕咳打斷了慕容寶鼎的憤怒發言。
慕容寶鼎立即低眉順目地站在一邊不再多話。
帝王權威，不容挑戰。
見到慕容寶鼎的模樣，慕容女帝呵呵一笑道：
“鳳年啊，慕容將軍的提議朕倒是覺得有幾分可行。
與其北莽與北涼休兵不戰，不如你認朕為義父，與朕一起南下中原！
等他日南定中原，朕便封你一個中原王如何？”
義父？
徐鳳年微微一笑。
呵，確實是慕容女帝會說的話。
畢竟當初她對徐驍喊話也說的是‘妻徐’二字。
從始至終慕容女帝就沒將自己當作是女人過，在她心里，她才是這個天下的王！
至于中原王三字，聽起來確實要比北涼王威風不少。
但狡兔死，走狗烹一事向來都是帝王會做的事。
信帝王之話，不如信秦帝還真在世。
不過這慕容女帝看起來是鐵了心的要拉他們北涼下水。
北涼這不足三十萬的鐵騎終究還是讓慕容女帝心有忌憚啊。
轉瞬之間就明白了慕容女帝想要東西的徐鳳年等若是已經占有了先手。
直到此時他才拋出了自己的方案。
“能被陛下收為義子確實是鳳年的榮幸。
只是鳳年年幼喪母之時就曾發過誓，今生只對徐驍一人盡忠。
所以只能謝絕陛下的好意了。
至于南下中原一事，實不相瞞，鳳年一直都想要為娘親向那離陽復仇。
可奈何娘親始終不愿見到北涼百姓有損，所以這才會來北莽尋求和平。
不過陛下若是想南下中原，那么鳳年愿意為陛下牽線搭橋，介紹另一人來助北莽南下。”
聽到徐鳳年的前半段話，慕容女帝的臉上很明顯地有了不悅之色。
這個世間敢拒絕她的人可真不多。
敢當面拒絕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徐鳳年算一個。
只能說這徐鳳年不愧是那敢說出‘奴徐仍嫌老’的徐驍兒子。
父子倆在氣人一事上確實有手段。
本想就此結束這段看似有了談崩跡象談判之時，聽到了徐鳳年后半段話的慕容女帝心中再次起了興趣。
她挑了挑眉道：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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