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了那么多年，終于讓老漢搶到了一回，嘿嘿！”
戲臺下，一個身著道袍的老漢手持半只神像斷手，笑的合不攏嘴，露出一口大黃牙。
“我以后肯定能當大將軍！”
一個肩披著破爛紅布的男孩緊緊攥著一縷神像胡須，目光炯炯，有一股男子漢的氣概。
“母胎單身五十年，今年應該可以找到老婆了吧。”
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干瘦漢子抱著一截短腿，身體激動的顫抖。
……
仔細一數，古戲臺下搶到神像碎片的足有五十來號人，有的只搶到一塊破碎的殘片也樂得不行，不停地朝周旁的人群炫耀。
“搶神活動結束，請搶到者上到古戲臺上來，重新拼湊戲神像！”
戲臺上，云霧里里長康橋高聲大喊，言語嘹亮而熱情。
“戲神！戲神！”
眾人為搶到神像碎片的人讓出一條道路，同時吶喊起來，聲震云霄，狂熱無比。
五十多號人，男女老少皆有，一個個挺直了腰板，帶著一股自信走上了戲臺。
臺上有一張長桌，擺滿了各種供品，三牲果脯皆有。
長桌的后方，則是一個神龕，其上布滿精美的雕花，有飛魚、天馬、荷花等，看起來古樸而大氣。
眾人將神像碎片放在供桌上，供桌邊上還有一個少年郎，正是之前站在神轎上護神的小五。
接下來，小五在眾人灼熱的目光中，一點點重新拼湊起神像來。
在這個過程中，那五十來號人也沒閑著，一個個分散在戲臺上，自顧自的唱起戲來。
“咿呀……問蒼天萬里關山何日返？問蒼天缺月兒何時再團圓？問蒼天何日里重揮三尺劍？”
“我也曾赴過瓊林，宴我也曾打馬御街前，人人夸我神俊貌，原來紗帽照哇，照嬋娟哪！”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云剛出岫！”
……
一句句戲詞響蕩在戲臺上，雖雜亂無章，卻唱出了那五十來號人各自的心聲。
“彩！彩！彩！”
臺下眾人不時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叫好聲，將整個節日的氛圍推至巔峰。
“真是難得一見的熱鬧場面！”
見此，申吉不由得發出一聲感嘆，感覺體內的熱血也被這種激烈的氛圍調動起來。
“是呀，看到這般景象，老道甚至感覺自己年輕了幾歲，老寒腿都好了不少。”
鎮西子朗聲應道，眉宇間多了幾分生氣。
“吧唧！吧唧！”
一旁的桌上，小十三對于所謂的戲神節丁點興趣都沒有，只顧埋頭啃零食。
“糖葫蘆好吃、金絲蜜棗也不錯……”
一刻鐘后，小五終于將破碎的神像軀體拼湊完成，只剩下頭顱未安下，被他拿在手中，高舉起來，高呼道：“請戲神！”
同一時間，臺上唱戲的那五十來號人紛紛停了下來，齊聲大喊道：“人生如戲！”
而臺下眾人則高喊：“戲如人生！”
“戲里戲外皆安！”
小五回了眾人一句話，而后來到神龕后面，將神像頭顱輕輕按在軀體上。
“安息？！”
酒肆中的申吉臉色突然一僵，這一次他百分百肯定自己沒聽錯，那個“息”確實是從小五口中吐出來的。
聲音雖幾不可聞，但還是難以瞞過他的劣質版順風耳。
“噗！”
下一刻，異變陡然發生。
只見戲臺上那五十來號人的腦袋兀的爆裂開來，就跟從十八樓摔下來的西瓜一般，炸的血肉模糊。
肉沫、鮮血在空中飄蕩，快速朝戲臺中央處的神像匯聚而去。
奇怪的是他們的身軀卻保存完好，傷口如被鋒利的刀切開一樣，光滑亮潔。
這一刻，原本五彩繽紛的天空失去了光彩，陰霾逐漸從古戲臺擴散開去，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蒼穹上，浸染了云層。
“啊！啊！啊！”
臺下眾人先是一愣，緊接著便爆發出凄厲至極的尖叫聲，男女老少爭相奔逃，場面一片混亂。
“不要擠！不要亂！”
有武者發出暴喝聲，卻很快就被淹沒在人潮中，激不起一點水花。
慌亂的人群互相踩踏，人性之惡在這一刻盡皆顯化，有成年男子踩著孩童的腦袋前進，有壯婦推搡一旁的老漢，有少年拖拽更小的孩童……
一切，都是為了盡快逃離這個隨時可能喪命的古戲臺。
看著那一幕幕本不該發生的慘劇，申吉目眥欲裂，額頭條條青筋如老樹盤根般凸出，名為憤怒的火焰幾乎要噴薄而出。
“哈哈哈！信徒，真是最美好的食糧！本神……終于出來了！”
古戲臺上，大片肉沫匯聚在戲神神像的頭顱上，很快的，一個巨型血肉頭顱便形成了。
它有著人形面孔，但是面孔卻在不斷變化著，男女老少皆有，栩栩如生。
一旁的少年郎小五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整個人似乎被嚇傻了，如泥塑木雕一般動也不動。
“少年郎，本神最虔誠的信徒，多虧有你。”
巨型頭顱開口，聲音怪異，像是成千數百的人共同發聲。
小五身體僵直，嘴唇翕動，?沫?堆到嘴邊，想說話卻說不出口。
“若不是你將你的明嬸獻祭給本神，本神興許還要再費些工夫才能從那又丑又笨重的偶像中掙脫出來。”巨型頭顱笑著說道。
聞言，小五瘋狂打擺，像是在說“我沒有我不是”。
“不用謙虛，你的功勞，本身銘記在心。作為感謝，就讓你成為我的軀殼吧。”
下一刻，巨型頭顱猛地張開了口，將小五整個人吞了進去。
緊接著，碩大的頭顱開始收縮，頸下也萌出新的肉芽，漸漸變成人形模樣。
仔細一看，竟與被吞下去的小五一般無二，只是它的面孔無時無刻不在變化，并沒有固定下來。
“原來，之前的無頭尸案是你搞的鬼。”
臺下，一個面相粗獷、腆著大肚子的光頭壯漢手持大環刀，遙指戲臺之上的詭異厲聲暴喝道。
“蔣門，你身上的味道太美妙，我已經忍不住要吃掉你了。”詭異舔了舔嘴唇，邪魅一笑。
“你是誰？為何識的吾名？是小五，還是詭異？”蔣門神色凝重道。
“哈哈，我就是你們口中的戲神啊！云霧里的每一個信徒本神都認得。
你，蔣門，云霧里快活巷出生，好女色，以致身體空虛，三十歲后武道修為原地止步。
你不是一直在向我祈求武道機緣嗎？來吧，與我融合，什么都會有的。”戲神循循誘導，言語中充斥著一股神秘力量。
同一時間，它的面孔也變為一個面容絕美的女子，笑靨如花，明艷不可方物。
蔣門咬了咬后槽牙，全身氣罡猛地爆發，將侵入他體內的詭異氣息驅散，而后厲聲道：
“以信徒為食的神靈，不信也罷。”
下一刻，他腳踩玉環步，一躍沖上戲臺，手中的銀背大環刀發出呼嘯般的長吟，長刀劈出，刀罡一重接一重怒斬而下。
刀光乍起，銀芒鋪天蓋地灑落，猶如月光傾瀉而下。
站在原地的戲神邪魅一下，并指如劍，緩緩抬起，輕描淡寫的夾住了大刀。
“怎么可能？！”
是蔣門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嘴巴張的像箱子那么大，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嘭！”
戲神手指猛地一扭，大環刀霍然從蔣門手中脫落，緊接著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甩向蔣門。
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瞬間籠罩在蔣門身上，他狂叫了一聲，激發他在危險下的所有潛能，以最快的速度側過身子。
“哧啦！”
一串血花在半空中飆飛，蔣門緊捂著胸口，整個人噔噔噔連退五步，差點就掉落戲臺。
只見他的胸口位置插著一把大環刀，刀尖赫然出現后背，鮮血汩汩而涌，淌滿一地。
“呦呵，偏了一點，下次一定要正中心臟。”戲神勾起蘭花指，捂著小嘴發笑道。
蔣門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氣的渾身發抖，欲要拼死一戰。
“咳咳，蔣隊長，云霧里還有很多無辜的百姓要救治，不如將拼命的機會留給老朽如何？
畢竟，老朽已經沒多長時間好活了。”
這時候，一個身著黑色衣袍的老者從戲臺后方走了出來。
他背負雙手，弓著腰，臉上滿是老年斑，看上去一副行將朽木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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