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謙驀地嗤笑出聲，“你說什么？”
姜絲絲朝他看了眼，男人神色不辨喜怒，那雙眼睛也一如既往的沉靜。
即便她和他在一起這么久，她自認也完全摸不透他。
她抿緊了唇，沒有回話。
蕭北謙輕輕笑起來，誘哄的道，“絲絲，再把剛才說的話說一遍。”
姜絲絲垂下眼睛，內心矛盾。
一方面她知道再說下去，事情會變得很危險，另一方面，只要一想到父母的死，她又報復性的想讓他痛苦。
她本該早就毀了他的公司，毀了整個蕭家，讓整個蕭家人生不如死。
可是有著百年基業的世家豪門，又豈是那么容易撼動的？
她待在蕭北謙的公司兩三年，蕭北謙看似對她百般寵溺，可不屬于她工作范圍內的事情，他從不跟她講。
她一直都在原地踏步，根本拿不到蕭氏的重要機密，更不可能對蕭氏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所以，她能夠折騰的人，只有蕭北謙。
雖然明知道，他與父母的死，沒什么直接聯系，可她卻心理扭曲的認為，讓他痛苦，也算給自己父母報仇。
她閉上了眼睛，吸了口氣，又像是在為自己的猶豫不決做個了斷，快速的狠心的開口，“我說，你年紀大了，確實也該結婚了，而我還沒有結婚的念頭，如果你急著結婚，不必等我，大可以去找別人。不管你和誰結婚，我都會忠心的祝福你，絕不會因為這個和你生氣。”
“就算分手了，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做兄妹。”
她說完了這番話，心口莫名的像是空了一塊兒。
蕭北謙一言不發的凝著她。
他的目光溫沉平靜，姜絲絲卻覺得萬分煎熬，時而如墜冰庫，時而仿似火燒。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蕭北謙翻下身，光著上半身坐在床邊，下半身用被子一角虛虛的搭著。
他從床頭柜上取過煙盒，從里面抽出一支，點燃后夾在嘴里，輕描淡寫的吸了一口，吐出青蒙蒙的煙霧。
或許是黃昏的朦朧，也或許是這房間的暗沉，讓他那雙平靜漆黑的眼睛，此時此刻看起來竟染上了難以名狀的晦澀。
“絲絲。”他將煙搭在水晶煙灰缸的邊沿上，修長的手指在上面點了點，“你愛過我嗎？”
姜絲絲聞言，身體有短瞬的僵硬。
這是她一直回避的問題。
她不該愛他，更不會愛他。
他們蕭家，害死了她的父母，她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命運，本來可以有更好的路和未來的。
她怎么會愛他？
她從一開始接近他的目的，就是為了復仇，就是為了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
如今她付出了青春，付出了身體，付出了前半生，只為達成那一個目標，愛上他的話，那自己不就成了個笑話嗎？
她的思緒漸漸清明，僵硬的身體也漸漸變得有了知覺。
她睜開眼，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將問題重新丟給他，“你覺得呢？”
蕭北謙看著散落的煙灰，飄飄揚揚掉到地上，睫毛動了動，“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就不會問你。”
她在他語氣里，聽出點點悵然和迷惘，鼻頭不可控制的泛酸。
“當然是愛你的。”她說假話。
“我以前也是這么想的。”他又抽了一口煙，將煙霧吐出來后，便陷入了沉默。
姜絲絲一直在等著。
等了幾分鐘，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抽完了煙，將煙按在煙灰缸里碾滅，而后道，“但是剛才，我忽然不那么確定了。我能理解你不想結婚的原因，我也可以尊重你，可以繼續等你，可我聽到你用那么淡然的語氣，讓我去找別人結婚的時候，我想了想……”
他頓了頓，將腦海中凌亂洶涌的思緒，重新整理道，“如果把我換成你，我也不會說出那么傷人的話。”
“我……”
他抬手打斷她，示意她別說話。
姜絲絲只好繼續保持沉默。
蕭北謙又道，“你說了兩遍，那句分手后做朋友，做兄妹，無異于殺人誅心。”
姜絲絲緊緊攥著手，長長了的指甲，嵌進肉里，這種尖銳的刺痛，也比不上她內心的痛意。
“你可能愛我，但遠遠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我只要一想到和你做朋友，做兄妹，就恨不得殺了你。”
姜絲絲愕然抬頭，又驚又懼的看著蕭北謙。
這十多年來，在她的眼里，他始終都是個溫潤爾雅，斯文翩翩的男人，似乎永遠都保持著理智和分寸。
可他剛才居然說了那樣的話！
“哥哥……”她脫口而出。
蕭北謙轉過身，與她四目相對，“別再喊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也不想做你的哥哥。絲絲……”
“恩。”
“我們分手吧。”
姜絲絲難以置信。
在蕭北謙再次跟她提出結婚一事的時候，她就猜到，兩個人之間會鬧一些小矛盾。
他們曾經因為結婚的事，發生過好幾次不愉快。
蕭北謙想結婚，而她，怎么能嫁給仇人呢？
但是每一次，雖然鬧得不愉快，蕭北謙最后都會跟她妥協，表示尊重她，會繼續等她，直等到她愿意的那天。
這一次，他居然要和她分手？
姜絲絲說不上是什么心情，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似的，脫口便問道，“就因為我不肯和你結婚，你就要和我分手？”
聲音出口，傳進耳朵里，她才發現，原來是顫抖著的。
蕭北謙沒什么情緒的道，“不是你說的嗎？我想結婚的話，可以另尋他人。”
姜絲絲只覺得一股火氣涌上來，笑出聲，“好。那我就祝福你了。”
“果然。”蕭北謙回眸瞥了她一眼，似是自嘲，又似是對她說，“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起身，大剌剌的走進浴室，姜絲絲一直看著他，磨砂玻璃后，那道勻稱挺拔的身影沖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
十分鐘后。
他裹了條浴巾走到柜子前，取出一套衣服換好后，臨走前將一張銀行卡放在床頭柜上。
“給你的補償。”他說。
姜絲絲眼睛是酸的，卻笑著接過那張卡，“謝謝蕭總。”
蕭北謙儒雅俊秀的臉上，神色不變，轉身離開。
房門關上。
他那一抹衣角，像蝴蝶似的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