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雪聲音并不大，然而這聲阿雅，卻清晰傳進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程雅琳身子僵住，愣愣的直起身。
她難以置信的盯著她，小心翼翼的試探道，“雪雪……你認出來我了嗎？”
白如雪轉過頭，嘴里依舊重復著她的名字，只是那雙眼睛像是失焦似得，空洞黯然。
程雅琳眼中燃起來的光，再次湮滅。
林媚不忍她這般失落，低聲的安撫，“媽咪之前就患有老年癡呆，就算有時候叫的出名字，人也是不清醒的。”
程雅琳忍住的淚，又簌簌的往下掉。
她抱住白如雪，臉埋在她的肩膀里，甕聲甕氣的道，“雪雪啊……你……”
要說的話太多，翻涌的情緒太復雜。
憐憫，可惜，遺憾，傷感，諸如種種，糾結交織在一起，充斥在心口，最后只化作了一聲對命運和造化無奈的嘆息。
程雅琳沒抱多大會兒，懷里的白如雪就開始掙扎。
她知道她情緒不穩定，不敢再刺激她，連忙松開了手。
白如雪不知道在想什么，茫然四顧。
林媚上前問道，“媽咪，你在找什么？”
“我的孩子……”她不安的開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兒？”
林媚剛要說話，她猛地低下頭，雙手害怕的撫摸上平坦的小腹，旋即整個人像是受到刺激一樣，啊的大叫出聲。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不見了！？”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可是腿之前摔斷了，剛踩到地上，就吃痛的再度叫出來，人也摔倒在沙發上。
林媚欲上前之際，夏臨川一把扶住了她。
可白如雪并不安分，嚎啕大哭。
“我的孩子……求求你……把孩子還給我……”
“放我走！孩子我都生了！放我離開！”
“為什么還不帶我去見他！為什么！”
她哭的撕心裂肺，斷斷續續的只言片語里，透露出來的信息，卻讓在場的人眉頭緊鎖。
一聲拉長的哭嚎聲結束，她高仰著頭，一動不動，似乎是被噎住了。
夏知心上前，在她脖子后敲了下。
她便暈了過去。
“發病了。”夏知心嘆了口氣，對夏臨川道，“大哥，你把她放到沙發上，我來看一下。”
夏臨川照做，隨后讓出位置。
程雅琳緊張的攥著手，“心寶……你給雪雪看看……”
夏知心心下了然，安撫她道，“媽咪你放心，有我在，我會竭盡全力。”
所有人都在看著夏知心。
夏知心卻如入無人之境，每個動作都格外沉穩淡定，不急不躁。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
當她再次開口說話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了。
林媚把剛才就接好的水遞給她，關切的道，“心寶，你先喝點水。”
夏知心確實有點渴，喝了兩口后，對上眾人關注的目光，笑了笑，“雪姨的怪病，不，確切的說不是病，而是中毒。”
程雅琳火冒三丈的開罵，“我就知道！讓我查出來是誰下的毒，我要他后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她咬牙切齒的說完，重新回到關注點上，“那有得治嗎？能不能解毒？”
夏知心卻看向林媚，“這毒，和韓醫生給你下的差不多。不過，韓醫生那個毒性要強一點，雪姨身上的毒，應該是很多年前就下了的。”
林媚脫口而出，“是謝詠下的？”
夏知心抿了抿唇，“不能確定，只知道那個毒是出自他的那個研究室，至于這個毒下到誰身上，不知道他知不知情。”
程雅琳聽明白了七八分，嘆息著感慨，“真是造孽啊！”
林媚卻突然顫抖著冷聲道，“不管他知不知情，這個毒都和他脫不了關系，如果他不搞那種研究室，又怎么會有這種事！”
眾人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不約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還是夏知心開口，接著道，“這毒好解，但是我目前不能確定的是，能夠解毒到什么地步。”
“因為時間太久？”一直沒說話的夏臨川，突然出聲。
林媚身子一怔，朝他看去。
可夏臨川并沒有看她，只是在等夏知心的回答。
林媚心里酸澀，想到他說的那番話，鼻頭又忍不住泛酸。
夏知心意外的道，“對，大哥說的，也正是我擔憂的。這個毒在雪姨身體內的時間太久了，已經入侵損害了她的大腦和神經系統，所以她才會出現瘋癲癡呆的癥狀。現在要解毒，只能保證她活下來，至于能不能恢復的和之前一樣，我不敢打保證。”
畢竟是藥三分毒，尤其下在白如雪身上的毒，尤其的陰險惡毒，專門攻擊的就是神經系統。
就算她有把握讓她不再這么癡傻，也沒有把握確定，清醒正常的時長在一天中占比多久。
所以，此刻的她，不敢且不會如實告知。
不過即便是這樣，林媚已經感到很欣喜了。
她無措的上前，緊緊握住夏知心的手，“沒關系，其實得知她沒死，對我來說就是意外之喜，就算她沒辦法恢復正常，可只要她在就好。所以心寶，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壓力，你盡管放手去治。”
林媚朝著沙發上的白如雪看去，嘴角倔強的向下抿著。
“我相信你。”
沒有失去母親的孩子是不會懂這種感受的。
就算世界坍塌，但只要有媽媽在，即便媽媽無法為她做什么，媽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寬慰，就是她勇敢的來源。
有媽媽在，她覺得，自己就是有靠山的。
這種內心的踏實與底氣，和媽媽的能力與地位毫無關系。
因為就算再渺小平凡的媽媽，在子女的心里，也是無所不能的英雄。
夏知心從她緊緊攥著的手中，感受到她波動奔涌的心緒。
她笑著道，“好，雪姨就交給我。”
夏知心需要準備些東西，所以治療定在第二天開始。
程雅琳心疼閨蜜，特意叫人收拾出來一張舒適的大房間，讓白如雪暫時住了進去。
白如雪被送進房間后，也一直都睡著，這么多年沒見，林媚便貪戀的賴在她身邊，一刻都不肯離開。
就連晚飯，都是傭人送進房間里吃的。
夜漸漸深了。
林媚頻頻打哈欠，她其實已經困了，但是卻不想回房。
因為回房的話，就會見到夏臨川……